第94章 霧隱謎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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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佩蘭在濃烈的草藥味中恢複意識。後頸的鈍痛讓她想起昏迷前的場景——山民老者抬手示意的瞬間,有人從背後襲擊了她。此刻她躺在一張竹榻上,手腕被藤蔓捆在床柱,山洞石壁上的火把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
"你比預計早醒了三刻鍾。"蒼老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山民長老拄著蛇紋木杖緩步走出,"省城來的女法醫,果然不同尋常。"
程佩蘭眯起眼睛適應光線:"韋景雲在哪裏?"
長老沒有回答,而是用木杖挑起她腰間的手術刀:"精鋼鍛造,德式工藝。普通法醫可不會用殺人利器。"他突然用刀尖抵住她的咽喉,"說,馬世昌派你來做什麽?"
程佩蘭感受到冰涼的金屬觸感,心跳卻平穩如常:"我不認識什麽馬世昌。"
"那這個怎麽解釋?"長老甩出一張泛黃的通緝令,上麵赫然是程佩蘭的照片,標注著"軍統特別行動處特工"。
山洞陷入死寂。火把爆出劈啪聲響,程佩蘭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張通緝令是她三年前執行刺殺任務時的偽裝身份,早該被銷毀。
"四年前,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總長暴斃,屍檢報告顯示中毒身亡。"長老的刀尖下移,挑開她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舊槍傷,"而當天唯一進入過停屍房的女法醫,左肩同樣位置中過槍。"
程佩蘭突然發力,被縛的雙手閃電般扯斷藤蔓,兩指夾住手術刀反手一劃。木杖應聲而斷,刀尖停在長老喉前一寸:"這種老式捆法困不住受過反審訊訓練的人。現在,回答我——韋景雲在哪?"
洞外突然傳來鼓掌聲。韋景雲披著染血的麻布衫斜倚在石壁上,臉色蒼白卻帶著笑意:"不愧是程醫生。"
"你!"程佩蘭的刀尖未動,"解釋清楚。"
韋景雲舉起纏著草藥的右手,掌心裏躺著一枚銅製徽章——中央是青天白日徽,邊緣刻著"軍統局特別調查科"編號。
"三年前南京特別行動,有個神秘人從日本特高課槍口下救了我。"他直視程佩蘭的眼睛,"那人左肩中彈,卻用手術刀割斷了敵人的頸動脈。"
程佩蘭的刀尖微微顫抖。記憶如潮水湧來:1932年南京雨夜,她奉命清除叛徒時遭遇伏擊,那個被她順手救下的年輕特工...
"你改了容貌。"她終於收起手術刀,"但眼睛沒變。"
長老咳嗽一聲打破沉默:"現在能繼續談正事了嗎?"
三人圍坐在石桌旁,中間攤開一張泛黃的地圖。韋景雲用炭筆圈出霧隱山幾處要道:"馬世昌的私兵昨晚開始封山,以剿匪名義調來兩個連的兵力。段明遠不過是擺在台前的傀儡,真正要保的是山裏的東西。"
"鴉片倉庫?"程佩蘭問。
"不止。"韋景雲在地圖某處重重一點,"野狼穀,他們在山體裏開鑿了實驗室,用鴉片提煉高純度嗎啡。日本商社提供設備,成品通過滇緬公路運往東南亞。"
長老的拳頭砸在石桌上:"那些毒煙熏死了整片山頭的草木,溪水變成紅色。我們派去探查的年輕人...回來都成了瘋子。"
程佩蘭想起小翠指甲裏的藥物殘留:"他們在試驗新型致幻劑?"
"比那更可怕。"韋景雲從懷中掏出一個玻璃瓶,裏麵浸泡著半隻眼球,"這是上周在野狼穀外圍發現的屍體,虹膜完全溶解。山民傳說這是"鬼目症",但我覺得..."
"化學腐蝕。"程佩蘭接過瓶子,"強酸或某種腐蝕性毒氣。"她突然抬頭,"你們有沒有聞到苦杏仁味?"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洞外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三人衝出去時,隻見一個年輕山民跪在地上,雙手抓撓著臉部,指縫間滲出淡黃色膿水。他的眼睛——如果還能稱之為眼睛的話——已經融化成膠狀物,順著臉頰往下淌。
"是瘴氣!快閉氣!"長老疾呼,但為時已晚。十米開外的樹林中,淡綠色霧氣正緩緩逼近,所過之處草木枯黃。
"不是瘴氣。"程佩蘭撕下衣襟浸水捂住口鼻,"氰化氫混合芥子氣,軍用級毒氣!"
韋景雲拉響洞口的銅鈴,急促的鈴聲在山穀回蕩。二十幾個山民從各處岩洞奔出,用濕布蒙住口鼻。"帶婦孺從密道撤離!"長老指揮著,轉身看向程佩蘭,"程小姐,現在你信了嗎?"
毒霧推進的速度遠超預計。程佩蘭跟著韋景雲鑽進一條地下暗河,刺骨的水流漫到胸口。身後不斷傳來重物落水聲,是毒霧腐蝕了洞頂的鍾乳石。
"這條暗河通向野狼穀下遊。"韋景雲舉著火把,傷口被水浸泡得發白,"馬世昌在銷毀證據,他要炸毀整個實驗室。"
程佩蘭拉住他:"你知道這有多危險?"
"三年前你救我時說,"韋景雲回頭微笑,""有些事總得有人做"。"
暗河盡頭是一處地下瀑布。兩人攀著岩縫爬進通風口時,程佩蘭的指尖摸到某種粘稠的液體。火把照亮眼前的景象——成堆的屍體浸泡在透明儲液罐中,有些已經長出蘑菇狀的肉瘤。牆上用日文標注著"人體耐毒性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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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韋景雲的拳頭砸在鐵門上。程佩蘭卻注意到實驗室角落的保險櫃,櫃門虛掩著,裏麵散落著幾份文件。
"昭和七年...731部隊...特別輸送..."她快速翻閱,胃部一陣抽搐。這些是關東軍與馬世昌的合作文件,標注著"活體實驗品運輸記錄"。
爆炸的震動突然傳來,天花板簌簌落灰。韋景雲拽起她就跑:"他們開始爆破山體了!"
兩人在迷宮般的通道裏狂奔,身後不斷傳來塌方聲。經過一個岔路口時,程佩蘭突然刹住腳步:"等等!那邊有哭聲!"
韋景雲強行拉住她:"沒時間了!"
"是孩子!"程佩蘭甩開他的手衝進右側通道。盡頭鐵籠裏關著七八個瘦骨嶙峋的山民兒童,手腕上滿是針孔。
當最後一個孩子被推出通風口時,程佩蘭的左腳踝被落石砸中。韋景雲返身回來拖她,兩人在劇烈震動中跌入地下暗河。
再次浮出水麵時,眼前是地獄般的景象:整座霧隱山在連環爆炸中崩塌,火光染紅了夜空。河灘上擠滿逃出的山民,長老正帶人用草藥救治傷員。
程佩蘭一瘸一拐地走向臨時搭起的醫療棚,卻被韋景雲拉住。他指向對岸——段明遠正在幾個日本軍官陪同下登上一架軍用運輸機,手裏提著熟悉的青銅匣子。
"玉蟬..."韋景雲瞳孔收縮,"原來他們要找的是這個!"
程佩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認出其中一個日本軍官:"藤田健二,關東軍生化部隊顧問。三年前在哈爾濱的鼠疫實驗就是他主導的。"
運輸機引擎開始轟鳴。韋景雲奪過身邊山民的獵槍就要衝過去,卻被程佩蘭按住:"來不及了。但你看機翼下方——"
暗紅色的液體正從機艙縫隙滲出,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程佩蘭臉色驟變:"是那些實驗用的腐蝕劑!快讓所有人後撤!"
話音剛落,運輸機突然在空中解體,腐蝕液如暴雨傾瀉而下。段明遠的慘叫聲劃破夜空,他像被潑了強酸的蠟像般在跑道上扭曲融化。那隻青銅匣子墜入河灘,被韋景雲冒險撿回。
匣內沒有玉蟬,隻有一張發黃的照片:二十年前的錦繡布莊前,七個男人並肩而立,其中赫然有年輕時的馬世昌和...程佩蘭的父親。
"不可能..."程佩蘭踉蹌後退。照片背麵寫著"民國四年立約人",落款處七個簽名中,有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名字——程遠山。
韋景雲撿起從匣中掉出的信箋,輕聲念道:"滇緬運輸線股權分配協議...程遠山占三成?"
河風突然變得刺骨。程佩蘭想起父親書房裏那些來曆不明的古董,想起他突發"心髒病"去世那晚書桌上未燒盡的文件...
"所以這才是你來霧隱鎮真正的目的?"韋景雲的聲音很輕,"程大小姐?"
山火在遠處蔓延,玉龍雪山終年不化的積雪第一次映出血色。二十年前的因果織成密網,將所有人困在其中。而真正的博弈,此刻才剛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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