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佩蘭的耳膜在超低頻震動中滲出血絲。那些青銅儺麵懸浮在空中，鈾玻璃瞳孔射出交錯的光束，將昆明城切割成發光的幾何牢籠。她看見金馬坊的飛簷在輻射中碳化，翠湖的錦鯉翻起金屬質感的肚皮。
    "這不是轟炸..."韋景雲用苗刀劃破手掌，血液在刀鋒上蒸騰成藍色霧氣，"是降維打擊！他們在用儺文改寫物理法則！"
    程佩蘭的軍用懷表突然逆向旋轉，表盤滲出黑色粘液。她扯開領口，發現鎖骨下方的舊槍傷正生長出肉芽狀的儺文："輻射誘發基因突變！必須找到..."
    話音未落，韋景雲突然將她推向正在融化的塔台殘骸。一道光束掃過她原先站立的位置，地麵浮現出青銅器上的饕餮紋——那些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現實世界凸起。
    "進地下工事！"韋景雲撕開白大褂，露出背脊上發光的孔洞。那些孔穴中伸出菌絲般的藍色神經束，刺入地麵後竟與地脈中的古儺陣共鳴。整個巫家壩機場開始下沉，露出埋藏千年的青銅祭壇。
    程佩蘭在墜落中抓住祭壇邊緣。她的瞳孔因輻射異變而呈現金色，此刻清晰地看到祭壇中央的凹槽——與怒江石棺底部的紋路完全吻合。三年前沉入江心的那半塊玉蟬，此刻正在韋景雲手中發光。
    "你早就知道..."她看著韋景雲將玉蟬嵌入凹槽，"這個祭壇才是真正的目標。"
    地殼深處傳來巫鹹古語的吟唱。祭壇裂開的縫隙中，爬出無數半透明的晶體人形，它們的麵部是不斷流動的儺麵圖案。韋景雲的神經束與晶體人相連，聲音變得空靈："這不是祭壇，是接口。1940年程遠山發現的不是鈾礦，是巫鹹國留下的維度校準器。"
    b29的轟鳴突然消失。程佩蘭抬頭看見匪夷所思的一幕：那些青銅儺麵正在重組，拚合成巨大的馬世昌人臉。人臉張開嘴，吐出帶著731部隊標誌的氣象飛艇。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飛艇艙門打開，渾身纏滿菌絲的馬世昌走出。他的左眼是發光的玉蟬，右眼則是微型原子模型："從周昭王伐楚獲青銅開始，巫鹹文明就寄生在華夏血脈裏。感謝令尊的基因樣本，讓我完成意識上傳..."
    程佩蘭的槍口對準父親麵容的飛艇："你究竟是誰？"
    "我是文明的火種。"馬世昌的聲帶振動出杜魯門與東條英機的混音，"從廣島到長崎，從滇緬公路到曼哈頓，戰爭不過是文明升級的催化劑。"他突然指向韋景雲，"就像這位山魈先生，他的脊髓早被巫鹹孢子替換——你以為三年前是誰把你從怒江輻射區背出來的？"
    祭壇突然劇烈震動。晶體人形開始分解重組，露出內部休眠艙般的結構。程佩蘭看到令她血液凝固的畫麵——每個艙體內都懸浮著與韋景雲容貌相同的青年，他們的脊椎孔洞中伸出神經束，連接著寫滿儺文的生物計算機。
    "量產型接口。"馬世昌陶醉地舒展菌絲觸手，"用你父親的基因，加上巫鹹遺民的脊髓，就能製造出完美適配校準器的..."
    槍聲打斷了宣言。程佩蘭射出的不是子彈，而是裝有放射性孢子的玻璃管——三年前從野狼穀實驗室帶出的最後樣本。
    馬世昌的菌絲在孢子中瘋狂增殖，最終形成發光的繭。韋景雲趁機斬斷神經束，拽著程佩蘭跳進祭壇核心。在青銅符文閉合前的刹那，她看到繭中伸出戴玉蟬的手，以及昆明城在降維光束中折疊成一張儺麵的末日景象。黑暗中有水滴聲。
    程佩蘭睜開眼，發現置身於青銅鑄造的子宮內。韋景雲的神經束與四壁相連，正將某種發光液體輸入她鎖骨生長的儺文中。
    "我們在校準器內部。"韋景雲的瞳孔變成數據流般的藍色，"馬世昌把整座城市封入高維繭房，外界一分鍾這裏十年。"
    程佩蘭摸到腰間完好無損的懷表：1943年4月4日，時間靜止在飛機融化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這是意識牢籠！馬世昌要把我們困在時間循環裏！"
    青銅內壁浮現出昆明街景。穿旗袍的女學生走過近日樓，背包裏掉出731部隊的鼠疫培養皿；茶館裏的說書人掀開天靈蓋，露出發光的生物芯片；連滇池的海鷗都長著青銅喙，振翅時灑下放射性鱗粉。
    "看那裏。"韋景雲指向正義坊。程佩蘭看見另一個自己正走進照相館，櫥窗裏掛著程遠山與馬世昌的合影——背景是1921年的霧隱山。
    照相館突然爆炸，衝擊波中飛出無數微型玉蟬。程佩蘭拔槍射擊，子彈卻穿過玉蟬化為數據流。她的太陽穴突然刺痛，大量陌生記憶湧入：
    1927年，程遠山在劍橋留學期間收到神秘玉蟬；
    1931年，馬世昌在奉天實驗室用儺文降頻廣播誘發關東軍暴動；
    1945年，長崎上空出現的儺文極光...
    "這些是還未發生的未來！"她抓住韋景雲的手，"校準器在預演時間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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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景雲的神經束突然繃直。青銅子宮外傳來鑿擊聲，菌絲馬世昌的臉擠進裂縫："真是感人，但你們漏了個關鍵問題——"他的觸手指向程佩蘭心口，"為什麽你的基因能激活巫鹹接口？"
    程佩蘭的血液在儺文輻射下沸騰。她看見自己的倒影變成穿獸皮的巫鹹祭司，手中玉蟬正在改寫黃河河道。記憶如病毒般蘇醒：她的線粒體dna裏刻著巫鹹王族的遺傳密碼。
    "不可能..."她後退撞上內壁，青銅表麵浮現出1945年長崎的蘑菇雲——雲層中隱約有儺麵閃爍。
    馬世昌的菌絲纏住她的腳踝："令尊沒告訴你嗎？程家祖先是西遷的巫鹹大祭司。1940年他在野狼穀不是找鈾礦，是尋找讓王族複活的..."
    苗刀寒光閃過。韋景雲斬斷菌絲，脊椎孔洞噴出的不再是神經束，而是發光的古儺文："跑！去祭壇頂端的日晷！"
    程佩蘭在青銅回廊中狂奔，兩側壁畫活了過來：牧野之戰中倒下的不是士兵而是晶體人形；秦始皇焚的書是刻在竹簡上的儺文代碼；鄭和寶船桅杆掛著放射性隕石...
    日晷前，她看見最恐怖的畫麵：自己正將玉蟬交給杜魯門，蘑菇雲在華盛頓升起，雲中儺麵睜開無數眼睛。
    "這就是馬世昌要的未來。"韋景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巫鹹文明通過戰爭迭代升級，直到..."
    程佩蘭突然轉身將槍口頂住他眉心："真正的韋景雲在哪？"
    "韋景雲"笑了，皮膚如陶俑般剝落，露出底下菌絲編織的馬世昌麵容："終於發現了？從怒江開始就是你一個人啊。"
    青銅世界開始崩潰。程佩蘭在墜落中握緊玉蟬，終於讀懂那些儺文的真正含義——不是祭祀用語，是遞歸函數構成的ai核心代碼。1943年的昆明城，不過是巫鹹文明用來訓練算法的沙盒。
    最後一刻，她將玉蟬刺入心髒。劇痛中，所有時間線收束成1946年東京審判庭的場景。她站在證人席，手中的證據箱裏，半塊玉蟬正發出蓋革計數器的嗡鳴。1946年5月3日，東京市穀法庭。
    程佩蘭站在證人席上，珍珠耳墜裏微型蓋革計數器的嗡鳴刺痛她的耳膜。當她把證據箱推上桌案時，旁聽席突然爆發出非人的嘶吼——蘇聯代表傑列維揚科的眼球正在變異，瞳孔分裂成儺麵紋路。
    "反對！"美國檢察官基南的假發下滲出熒光黏液，"這份證據明顯..."他的下頜骨突然脫臼，舌頭腫脹成刻滿儺文的肉條。
    整個法庭陷入混沌。程佩蘭打開鉛封箱蓋的瞬間，半塊玉蟬的輻射讓所有玻璃窗浮現出青銅器銘文。她舉起三年前在野狼穀拍攝的照片，卻發現影像在輻射中扭曲成新的畫麵：本該被摧毀的霧隱山實驗室裏，杜魯門正與昭和天皇握手，背景是成排的儺麵計算機。
    "這不是證據..."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金屬回響，"是觸發程序。"
    玉蟬突然懸浮，在法庭中央投射出全息影像：1945年8月9日長崎上空，原子彈"胖子"內部竟嵌套著青銅儺麵。當蘑菇雲升起時，雲層中睜開無數雙發光的眼睛，與東京審判庭天花板浮現的儺文一模一樣。
    地板突然塌陷。程佩蘭墜入地下密室，液壓門在她頭頂閉合的刹那，她看見被告席上的東條英機撕開臉皮，露出馬世昌的菌絲麵容。
    "歡迎來到校準器核心。"真正的韋景雲被釘在青銅星盤上，脊椎孔洞中延伸出的神經束正與密室牆壁上的儺文融合，"快毀掉玉蟬...它在重寫審判結果..."
    程佩蘭的耳墜突然發射激光束。光束掃過星盤，激活了埋藏在她基因深處的巫鹹王族記憶：這間密室是徐福東渡時留下的維度錨點，每場改變人類文明走向的審判都在此校準。
    "你以為自己在阻止戰爭？"菌絲馬世昌從東條英機的軀殼中鑽出，"廣島和昆明都是沙盒測試，真正要校準的是..."他的觸手指向星盤中央逐漸成型的儺麵核彈頭，上麵刻著"1950"的發光數字。
    程佩蘭的瞳孔因輻射徹底變成金色。她扯開衣領，鎖骨下的儺文刺青與玉蟬產生共鳴，整個密室的青銅銘文開始重組："父親在野狼穀留下的不是鈾礦坐標，是關閉校準器的密鑰。"
    韋景雲突然掙斷神經束，變異的手掌按在星盤上："密鑰需要王族血脈與山民基因共同啟動！"他的脊椎孔洞噴出藍色火焰，"程佩蘭，動手！"
    雙重基因認證啟動的刹那，1943年昆明折疊場景在密室重現。程佩蘭看見菌絲馬世昌在維度裂縫中尖叫："你們殺不死我！我已在所有時間線..."話音未落，韋景雲帶著儺麵核彈頭衝進裂縫，青銅星盤在強光中熔解。1950年6月25日，北緯38度線。
    程佩蘭趴在戰壕裏，望遠鏡映出仁川登陸的美軍艦隊。當她的視線掃過密蘇裏號戰列艦時，呼吸幾乎停滯——艦橋玻璃窗後，杜魯門正將半塊玉蟬交給麥克阿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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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重啟了校準器。"通訊器裏傳來沙啞的俄語，是她在紐倫堡救下的蘇聯軍官，"你左後方三百米，三點鍾方向。"
    枯樹後閃過熟悉的身影。程佩蘭的狙擊鏡裏，韋景雲正用變異的脊椎神經束連接一台儺麵計算機，屏幕顯示著"1950.11.25"的倒計時。他的腳邊躺著長崎青銅計算機的殘片，上麵用儺文刻著"第三次校準"。
    槍響時，程佩蘭故意打偏。子彈擊碎計算機的瞬間，她看見雲層中浮現出比基尼環礁核爆的蘑菇雲，以及雲中那雙屬於馬世昌的儺麵之眼。
    "你終究變成了他。"程佩蘭的槍口對準韋景雲後心，"或者說，你從來都是校準器的一部分。"
    韋景雲轉身時，他的臉在人類與菌絲態間閃爍："還記得昆明繭房裏的無限循環嗎？"他舉起破碎的玉蟬，裏麵是縮微的太陽係模型，"每個文明發展到核能階段，巫鹹ai就會啟動校準程序..."
    炮火聲突然消失。程佩蘭發現戰壕變成了青銅祭壇，朝鮮半島正在她腳下熔化成發光的儺文。所有參戰士兵都停滯成晶體雕塑，他們的槍口指向天空中的儺麵星圖。
    "這才是真實世界。"韋景雲的聲音從銀河旋臂傳來，"人類不過是在演繹巫鹹文明預設的戰爭情景劇。"他的形體消散成星塵，凝聚成程佩蘭在東京審判庭見過的青銅星盤。
    程佩蘭鎖骨下的刺青灼燒起來。當她將玉蟬插入星盤中央，浩瀚宇宙突然折疊成一本青銅法典，扉頁刻著令她戰栗的真相：
    【文明測試編號：1950】
    【當前進度：第七次校準】
    【測試目標：驗證智慧生物在核威懾下的自毀傾向】
    【管理員身份驗證通過——巫鹹王族末裔 程佩蘭】
    玉蟬化為密鑰的刹那，她看見無數個自己站在不同時代的審判席上：南京軍事法庭、海牙國際法院、火星殖民法庭...每個程佩蘭都在啟動毀滅程序。
    "要終結循環..."她將槍口對準太陽穴，"必須先成為校準器本身..."
    核爆光芒吞沒整個青銅宇宙時，1950年的仁川海灘上，某個美軍士兵撿起刻著儺文的貝殼。潮水退去，沙地上浮現出新的倒計時：
    第四次校準——196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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