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西北謎案錄·佛骨疑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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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寺的晚課鍾聲在夜色中顫抖。傅青陽的手指剛觸到文殊閣的門框,就聽見裏麵傳來小和尚的驚叫。銅鏡前跪著三個沙彌,佛珠散落一地,鏡麵右下角蔓草紋中的血線已蜿蜒到鏡心,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暗紅光澤。
"都退後!"傅青陽扯下經幡裹住右手,指尖沿著青銅鏡框摸索。鏡框上的飛天紋飾在掌心留下凹凸的觸感,當按到第三尊飛天時,他忽然停住——這尊飛天的琵琶弦比其他的粗上一分。
杜雨晴舉著煤油燈靠近:"鏡框溫度異常。"
琵琶弦在傅青陽指腹下發出"哢"的輕響。銅鏡背麵彈開個暗格,泛黃的紙頁飄落在地。霍華德一個箭步衝來,被馬團長的毛瑟槍橫擋住:"洋人先生,這可是中國地盤。"
傅青陽撿起紙頁,父親熟悉的瘦金體刺入眼簾:"癸亥年七月初九,於黑水城北塔地宮得青銅匣一具,內有西夏文金冊,記佛骨舍利藏處..."後麵的字跡被血跡模糊,隻剩最後狂草般的八個字:"非金非玉,匣在人在"。
"這是令尊的考古筆記?"杜雨晴湊近觀察紙頁邊緣的燒灼痕跡,"像是從某本冊子上緊急撕下的。"
銅鏡突然"嗡"地一震。傅青陽猛抬頭,鏡中自己的倒影竟泛起詭異的青灰色。他下意識摸向鏡麵,指尖卻穿透了看似堅硬的銅鏡,如同插入粘稠的液體。
"退開!"霍華德突然用英文大喊,"是汞蒸氣!"
傅青陽隻覺腕上一緊,已被杜雨晴拽離銅鏡。鏡麵泛起水波紋,那些"血絲"竟是從鏡框縫隙滲出的水銀,遇到銅鏡表麵的特殊塗層產生了血紅色化學反應。
"精巧的機關。"傅青陽甩了甩發麻的右手,"鏡框夾層注滿水銀,溫度升高就會滲出。"他轉向縮在牆角的主持,"法師,這銅鏡何時入寺的?"
老和尚數著念珠的手在發抖:"上月...俞施主從敦煌帶來的,說是北魏文物..."
馬團長突然拔槍指向霍華德:"十年前黑水城考古隊就你一個活人,現在又死人又鬧鬼,洋鬼子不給個說法?"
英國人的藍眼珠在煤油燈下閃爍:"傅先生,你父親發現的青銅匣,現在在哪?"
傅青陽捏緊殘頁。父親最後一封信裏提到過"青銅匣",說它"非金非玉",與筆記對上了。但最令他不寒而栗的是霍華德此刻的眼神——那不是探尋的目光,而是餓狼看見獵物的貪婪。子時的梆子聲掠過肅州城牆。傅青陽在警局證物室反複比對青銅殘片與父親筆記,殘片上的人首鳥身迦陵頻伽,在《西夏文物圖錄》裏標注為"宮廷秘器,用以鎮守佛骨"。
"有意思。"杜雨晴不知何時靠在門邊,手裏端著兩碗醪糟,"青銅殘片邊緣的斷口很新,像是從大件上剛敲下來的。"她放下碗,忽然用流利的西夏文念道:"密匣現,佛骨危。"
傅青陽的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個黑點。這正是父親失蹤前信中的最後警告。
"特派員懂西夏文?"
"家學淵源。"杜雨晴的睫毛在燈下投出扇形陰影,"我祖父是清末進士,曾參與敦煌經卷編目。"她突然壓低聲音,"馬團長的人正在悅賓樓搬運木箱,箱縫裏露出經卷的鎏金軸頭。"
傅青陽猛地站起,卻聽見屋頂瓦片輕響。杜雨晴閃電般吹滅油燈,幾乎同時,窗戶被利刃撬開。月光下,黑衣人手中的短刀挑向桌上的青銅殘片。
"砰!"
槍聲震碎寂靜。黑衣人踉蹌著撞翻標本架,傅青陽趁機撲向證物櫃。第二槍擦著他耳畔打過,碎玻璃雨中,他看見杜雨晴雙手持槍的剪影——是勃朗寧1900,國民政府特工的標配。
黑衣人翻窗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地上一灘血和半截斷指。傅青陽撿起染血的青銅殘片,發現它背麵新添了道刻痕——個歪斜的十字。
"不是十字,"杜雨晴檢查著斷指,"是黨項文的"十"字,代表..."
"黑水城北塔的方位。"傅青陽的聲音發緊。十年前父親就是在北塔地宮失蹤的,而今天,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個被風沙掩埋的廢墟。
院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透過百葉窗,他們看見馬團長的副官正指揮士兵往卡車上裝木箱。有個箱子摔裂了角,露出裏麵用黃綾包裹的經卷。
"敦煌寫經!"杜雨晴就要衝出去,被傅青陽一把拉住。
"看卡車擋泥板。"
月光下,卡車擋泥板上沾著新鮮的紅土,與死者指甲裏的一模一樣。
傅青陽摸出懷表,時針指向淩晨一點。他抓起掛在衣架上的駝毛大氅:"我們去悅賓樓會會霍華德先生,順便看看..."懷表蓋內側的照片在月光下一閃,是父親站在黑水城遺址前的合影,"十年前究竟是誰切斷了考古隊的補給線。"
杜雨晴突然按住他手腕:"你聽。"
遠處傳來駝鈴聲,在死寂的夜裏格外清晰。傅青陽渾身一震——肅州城夜裏根本不會有駝隊進出。這鈴聲隻意味著一件事:有人要趁夜穿越戈壁,去往黑水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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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賓樓門前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晃,投下血絲般的光影。傅青陽貼著牆根移動,手指觸到磚縫裏新鮮的刮痕——是軍靴鞋釘留下的。杜雨晴在他身後三米處警戒,勃朗寧手槍的準星隨著她目光遊走。
"二樓左數第三扇窗。"傅青陽壓低聲音,"窗簾縫有光。"
杜雨晴點頭,從發髻裏取出根鐵絲。後門的德國鎖發出"哢嗒"輕響時,樓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傅青陽箭步衝上樓梯,在拐角處猛地刹住——霍華德的房門虛掩著,地板上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
"不是血。"杜雨晴蘸了點聞了聞,"葡萄酒。"
房間像被旋風席卷過。行李箱敞開,衣物散落一地,牆上的西北地圖被紅筆圈出黑水城位置。傅青陽的目光落在床頭櫃的煙灰缸裏——半截雪茄煙頭上印著"馬家軍特供"的金字。
"馬團長來過。"杜雨晴從床底勾出個皮麵筆記本,"看這個。"
筆記本內頁被撕得七零八落,但殘留的幾頁上滿是父親的字跡。傅青陽的指尖發顫,這分明是父親考古日記的另外半本!其中一頁上畫著青銅匣的剖麵圖,匣內結構像迷宮般複雜,旁邊標注:"以血為引,佛骨自現"。
窗外傳來皮靴踏過碎石的聲音。傅青陽迅速將日記本塞入懷中,吹滅了油燈。月光從窗簾縫隙滲入,正好照在衣櫃的穿衣鏡上。鏡麵反射出街對麵的景象:四個士兵持槍巡視,為首的正是馬團長的副官。
"鏡麵角度不對。"傅青陽突然低語。他輕輕推開衣櫃,穿衣鏡背麵赫然貼著張電報稿:
"密匣已現傅氏手 停止一切交易 血鑰將至 霍"
杜雨晴的呼吸噴在他耳後:""血鑰"是什麽?"
傅青陽還未回答,懷裏的懷表突然滑落。"當"的一聲脆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街對麵的士兵立刻轉頭,槍栓拉動的金屬聲清晰可聞。
"走!"杜雨晴推開後窗。兩人順著排水管滑下時,一顆子彈擦著傅青陽的衣領射入磚牆。
警局暗房的紅色燈光下,顯影液中的相紙漸漸浮現輪廓。傅青陽用鑷子夾起懷表裏取出的微型底片,父親站在黑水城北塔前的影像在藥水中舒展。當背景細節顯現時,鑷子尖在玻璃皿上敲出清脆的顫音。
"塔窗裏有個人。"杜雨晴湊近觀察。
模糊的玻璃後,一張蓄著八字胡的臉正望向鏡頭。雖然像素粗糙,但那輪廓分明是年輕二十歲的馬團長。
"民國十五年..."傅青陽計算著時間,"馬德彪當時隻是個小連長,怎麽會出現在考古隊?"
暗房門突然被敲響。趙德海的聲音透著緊張:"傅先生,剛接到線報,馬家軍一個排連夜出城了,往北邊戈壁去了!"
傅青陽猛地拉開窗簾。東方已現出魚肚白,晨霧中隱約還有駝鈴聲飄蕩。他轉向杜雨晴:"我需要去黑水城。"
"正合我意。"杜雨晴從腰間解下個皮囊,倒出三枚黃銅彈殼,"昨晚黑衣人留下的。看底火痕跡,是德國毛瑟槍的製式子彈。"
傅青陽拿起一枚對著光,彈殼底部刻著極小的"馬"字。西北軍中隻有馬家軍的精銳才配發這種特製彈藥。
"馬團長、霍華德、黑衣人..."杜雨晴在桌上排出七張照片,分別是現場發現的西夏文紙頁、青銅殘片、帶血斷指、紅土樣本、銅鏡暗格、父親筆記和懷表照片。"所有線索都指向黑水城。"
傅青陽突然用放大鏡對準父親筆記的某處。在"以血為引"四個字下方,有個針尖大小的黑點。他滴了滴酒精,黑點竟暈開成淡淡的紅。
"血點。"他聲音嘶啞,"是父親的血。"
窗外傳來賣早點的吆喝聲。杜雨晴突然按住照片:"等等,銅鏡暗格的照片放大看。"
在放大鏡下,銅鏡暗格的木紋裏隱約有刻痕。傅青陽迅速描摹下來,竟是組西夏文數字:"七、三、五"。
"北塔地宮的經緯度!"杜雨晴翻開《西北地理誌》,"黑水城北塔正好在東經735分的位置。"
傅青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父親筆記、銅鏡暗格、青銅殘片上的十字標記,全在指向同一個地點。他抓起椅背上的駝毛大氅:"現在出發,天黑前能到黑水城。"
"等等。"杜雨晴從內袋取出個琺琅徽章,"內政部特別調查令,必要時可以調動駐軍。"徽章背麵刻著行小字:"敦煌文物,國之所係"。
院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透過窗縫,他們看見馬團長親自帶隊,士兵們正往馬背上裝載木箱。有個箱子沒捆牢,露出角青銅器物的光澤。
傅青陽瞳孔驟縮——那分明是尊迦陵頻伽銅像,與青銅殘片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看來馬團長也要去黑水城。"杜雨晴檢查著勃朗寧的彈匣,"我們得趕在前麵。"
傅青陽摸出懷表,表蓋內側的照片上,父親的目光穿越十年光陰與他相對。他突然注意到照片邊緣有之前忽略的細節:父親左手小指上戴著的青銅指環,紋飾正是人首鳥身!祁連山北麓的戈壁灘上,熱浪扭曲了地平線。傅青陽伏在沙丘後,望遠鏡裏馬家軍的騎兵已變成一串芝麻大的黑點。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喉間的血腥味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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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騎,配備德製騎槍。"杜雨晴用鉛筆在《金剛經》扉頁勾勒著地形,"馬團長不在隊伍裏。"
傅青陽調整望遠鏡焦距。騎兵隊伍中間兩匹駱駝馱著的木箱,正是悅賓樓前見過的那些。陽光在某個箱子的銅鎖上一閃,刺得他眼前發花。十年前父親信中的那句話突然浮現在腦海:"黑水城的太陽會灼瞎貪婪者的眼睛"。
"我們得搶在他們前麵。"傅青陽指向東北方一片雅丹地貌,"從魔鬼城穿過去,能省半日路程。"
杜雨晴突然按住他肩膀。望遠鏡裏,為首的騎兵舉起麵小旗來回擺動。傅青陽心頭一緊——這是西北軍慣用的旗語:"發現蹤跡,包抄合圍"。
幾乎同時,西南方傳來駝鈴聲。三匹快駝踏著黃沙飛馳而來,騎手清一色黑色勁裝,為首的正是在警局盜取青銅殘片時被擊斷手指的那人。
"兩夥人不是一路的。"杜雨晴眯起眼睛,"黑衣人走的是商道,馬家軍卻繞遠路..."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騎兵隊突然散開呈扇形,有個士兵正俯身檢查沙地上的什麽。
傅青陽的胃部一陣抽搐——那是他半小時前吐掉的帶血唾沫。
"走!"
兩人滑下沙丘背坡。杜雨晴的勃朗寧接連響起,遠處傳來馬匹嘶鳴。傅青陽拽著她衝向一處風化岩群,流沙在靴筒裏灌了鉛般沉重。身後子彈啾啾地鑽入紅柳叢,激起一蓬蓬帶著苦味的碎葉。
"那兒!"傅青陽指向一座半塌的漢代烽燧。兩人跌跌撞撞衝進夯土殘垣時,追兵的馬蹄聲已近在百米。
杜雨晴突然悶哼一聲。她的左臂被流彈擦過,鮮血順著手肘滴在烽燧地麵的積灰上,竟冒起絲絲白煙。傅青陽撕下襯衣包紮時,發現血跡下的土層露出點金屬光澤。
"有東西!"
他徒手刨開浮土。一枚青銅指環漸漸顯露,戒麵的人首鳥身紋飾與父親照片上的一模一樣。指環內壁刻著細如蚊足的西夏文,傅青陽剛辨認出"血脈"二字,杜雨晴突然將他撲倒。
"砰!"
子彈擊在剛才蹲的位置,夯土牆上炸開個碗大的坑。傅青陽翻滾到射擊死角,從牆縫望出去,斷指黑衣人正舉槍瞄準,他身後還站著個戴寬簷帽的高挑身影——霍華德!
杜雨晴連開三槍。黑衣人捂著脖子栽下駱駝,霍華德的帽子被掀飛,金發在烈日下如燃燒的稻草。英國人大喊著什麽,但被突然刮起的狂風撕碎。
"黑風暴!"傅青陽指向西北天際。一道綿延數十裏的黑牆正吞噬著藍天,所過之處飛沙走石。
騎兵隊頓時大亂。馬匹驚恐地原地打轉,有個士兵被甩下馬背,瞬間就被沙暴吞沒。傅青陽趁機將青銅指環套上右手小指,奇異的是指環竟自動收縮,完美貼合他的指節。
"下麵有墓道!"杜雨晴踢開堆在牆角的枯骨,露出塊刻著迦陵頻伽浮雕的青石板。兩人剛撬開石板鑽入,沙暴便如巨掌拍下,烽燧殘垣在轟鳴中徹底坍塌。
墓道裏的空氣帶著腐朽的甜味。傅青陽擦亮洋火,火光映出四壁的西夏供養人壁畫。畫中貴族女子手捧的銅鏡,竟與大佛寺那麵一模一樣。
"這是西夏貴族的祔葬墓。"杜雨晴摸著壁畫上的題記,"至元八年...是西夏滅亡後第五年,還有黨項貴族在此秘密埋葬。"
火光照不到的前方傳來滴水聲。傅青陽向前摸索,青銅指環突然變得滾燙。他猛地縮手,火苗恰好照見地上一串新鮮的腳印——軍靴底特有的方釘圖案。
"馬家軍的人來過。"
墓道盡頭是個圓形墓室。中央石槨已被撬開,槨蓋上用朱砂畫著複雜的星圖。杜雨晴突然倒吸涼氣——槨內空空如也,但四角各擺著個青銅人首鳥身像,與警局證物室那塊殘片如出一轍。
傅青陽的指環突然震顫起來。他下意識將手按在星圖上,指環竟與某顆星辰的位置完美重合。石槨底部傳來機關轉動的悶響,暗格彈開,露出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紙。
"黑水城地宮圖!"杜雨晴展開羊皮紙,上麵詳細標注著北塔地宮的七條密道,其中三條用紅筆打了叉,"這些是..."
"父親走過的路。"傅青陽指向一條未標記的密道,"看這個符號。"羊皮紙邊緣畫著個青銅指環的草圖,旁邊標注著西夏文數字"七三五"。
墓室外突然傳來靴子踏碎陶片的聲音。傅青陽迅速熄滅火柴,兩人屏息貼牆而立。手電筒的光柱掃過墓門,有個粗啞的嗓子罵道:"媽的,明明看見他們進來的!"
"是馬團長的副官。"杜雨晴耳語道。她的血順著指尖滴在羊皮紙上,某個原本隱形的符號突然顯現——是北塔地宮中心位置的蓮花標記,花心處寫著"佛骨"二字。
腳步聲越來越近。傅青陽摸到塊鬆動的墓磚,後麵藏著根腐朽的繩索。他猛地一拉,墓頂某處傳來鐵鏈滑動的嘩啦聲。副官驚叫著後退,隨即是重物落地的悶響和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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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關!快走!"
兩人順著墓道狂奔。身後接連響起弓弦震顫聲,箭矢追著他們的腳跟釘入泥壁。衝出墓門時,外麵的沙暴已變成細雨。傅青陽驚訝地發現他們竟站在處高崖上,下方百米處正是蜿蜒的黑水河。
"地圖顯示河邊有條古道..."杜雨晴的話戛然而止。她的瞳孔裏映出對岸的景象——雨中隱約有座古城輪廓,城牆上的旗幡在無風的狀態下獵獵舞動。
"海市蜃樓?"傅青陽揉著眼睛。那分明是史料記載中的黑水城全貌,連早已坍塌的南門敵樓都完好無損。更詭異的是,城頭站著個穿長衫的身影,正朝他們揮手。
青銅指環突然收緊,勒得傅青陽指骨生疼。幻影中那人舉起右手,小指上的指環在雨中泛著青光。
"父親..."
幻象如煙消散。對岸隻剩荒蕪的河灘和幾叢紅柳。杜雨晴突然拽著他趴下——河下遊處,馬家軍正在搭建浮橋,而霍華德舉著望遠鏡朝他們所在的山崖張望。
"必須趕在他們前麵渡河。"傅青陽展開羊皮紙,雨滴落在上麵時,竟顯出第二條隱形路線:從懸崖下石窟穿行,直達北塔背麵。
下山途中,杜雨晴的傷口又開始滲血。血珠滴在青銅指環上,立刻被吸收得無影無蹤。傅青陽沒注意到,指環上的人首鳥身紋正在慢慢變成血紅色。
黃昏時分,他們找到地圖標注的石窟入口。洞口的西夏文碑刻被苔蘚覆蓋,傅青陽刮開苔蘚,露出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非傅氏血脈入此者,永墮無間。"
石窟中的陰冷撲麵而來,帶著某種陳腐的草藥味。傅青陽劃亮最後一根洋火,火光在刻滿迦陵頻伽浮雕的洞壁上跳動。那些人首鳥身的眼睛竟是用某種寶石鑲嵌,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的光。
"火把。"杜雨晴從行囊取出纏著油布的木棍。火焰騰起的瞬間,洞窟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地麵突然下陷半寸,露出個青銅圓盤,中央凹陷處正好是個指環的形狀。
傅青陽右手的青銅指環開始發燙。他蹲下身,發現圓盤邊緣刻著圈西夏文小字:"以血為契,以骨為證"。
"要驗血。"杜雨晴遞過匕首,眼神卻飄向洞外——追兵的火把光已經出現在河穀對岸。
刀刃劃過掌心,血珠滴在青銅圓盤上。指環突然像活物般收緊,將傷口擠出血線。血順著指環紋路流淌,竟在人首鳥身的圖案上勾勒出完整的血管脈絡。
石窟深處傳來巨石挪動的轟鳴。麵前的岩壁裂開條縫隙,剛好容人側身通過。傅青陽剛要邁步,杜雨晴的勃朗寧突然頂住他後腰。
"你早就知道。"她的聲音冷得像祁連山雪,"傅氏血脈是鑰匙這件事。"
傅青陽緩緩轉身。火光中杜雨晴的臉半明半暗,持槍的手穩如磐石。這絕不是文員應有的姿勢。
"家父信中隻提到"密匣現,佛骨危"。"他故意讓血掌按在岩壁上,留下鮮紅手印,"倒是杜小姐的西夏文,恐怕不是祖傳那麽簡單?"
槍口微微顫動。遠處隱約傳來霍華德用英文發令的聲音。一滴汗從杜雨晴鬢角滑落,在她下巴懸了片刻,正落在傅青陽的青銅指環上。
指環突然青光暴漲。岩壁上的血手印像被點燃般亮起來,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字。杜雨晴不由自主湊近去看,傅青陽趁機劈手奪槍,反將她製住。
"《涼州誌》殘卷!"傅青陽盯著岩壁,"這裏記載著西夏末帝逃亡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文字在提到"佛骨密匣"時突然轉為圖畫——七個青銅人首鳥身像圍成圈,中央是個嬰兒繈褓。
杜雨晴的呼吸噴在他耳後:"看最後一行。"
最小的那行字正在褪色:"承天寺下,佛骨歸傅"。
"承天寺是西夏皇家寺院,"傅青陽鬆開鉗製,"遺址就在黑水城北塔..."
爆炸聲震得碎石簌簌落下。洞外傳來馬團長嘶啞的吼叫:"炸開!給老子炸開!"
杜雨晴突然搶回手槍,卻將槍柄轉向傅青陽:"我接到的真正任務,是找回被英國間諜竊取的西夏密匣圖紙。"她從內衣夾層取出張對折的描圖紙,上麵赫然是青銅匣的機械構造圖,"霍華德十年前就繪製了這個,但你父親藏起了關鍵部件。"
傅青陽剛要開口,整座石窟突然傾斜。青銅圓盤沉入地下,取而代之的是條水銀溪流,正沿著刻滿符文的溝槽向他們蔓延。
"機關啟動了!"杜雨晴拽著他衝進岩縫。身後傳來幾個士兵的慘叫,接著是重物落水銀的噗通聲。傅青陽最後回頭時,看見霍華德金發飄揚的身影站在安全處,手裏舉著個奇怪的儀器。
岩縫盡頭是條向上的階梯,每級台階都刻著生肖圖案。傅青陽的指環在碰到鼠形刻紋時突然震動,他下意識按下去,台階側麵彈出個暗格。
"磁石!"杜雨晴用匕首尖挑起暗格中的黑色石塊。就在這時,上方傳來石門開啟的聲響,父親的聲音幽幽飄來:
"青陽,走卯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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