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青銅詛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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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國十四年深秋,洛陽城西的邙山腳下飄著細雨。許明遠踩著泥濘的山路,青布長衫下擺早已沾滿黃泥。他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色,山間霧氣繚繞,將那座新發掘的北魏古墓籠罩得如同鬼域。
    "探長,就在前麵。"帶路的鄉警老趙縮著脖子,手裏的馬燈在雨霧中劃出昏黃的光暈,"考古隊三天前挖開墓室,昨天就死了人,現在誰都不敢靠近。"
    許明遠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感安心。作為洛陽警署最年輕的探長,他本不該親自來查這種鄉下命案。但署長那句"死者全身發青,像被鑄成了銅像"讓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父親失蹤前的瘋言瘋語。
    墓前空地上支著幾頂帆布帳篷,本該忙碌的考古現場卻空無一人。老趙指著最西邊那頂帳篷:"屍體還在裏麵,王法醫說要等您來了才能動。"
    帳篷裏彌漫著刺鼻的藥水味。許明遠蹲下身,掀開白布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死者張開的嘴裏泛著詭異的青銅光澤,裸露的脖頸和手背呈現出金屬質感,仿佛有人將活人生生澆鑄成了銅像。
    "死者周世昌,三十五歲,北平大學考古係副教授。"王法醫遞來記錄本,"死亡時間約在昨日酉時,體表無外傷,但內髒全部...金屬化了。"
    許明遠注意到死者緊握的右拳。他用力掰開僵硬的手指,一塊青銅殘片當啷落地。殘片上刻著半隻猙獰獸麵,正是北魏時期常見的鎮墓獸紋樣。
    "這是..."
    "從墓裏帶出來的東西。"帳篷外傳來清冷的女聲。許明遠轉頭,看見個穿西式襯衫配馬麵裙的年輕女子。她撐著一把油紙傘,鏡片後的眼睛像兩丸黑水銀。
    女子徑直走到屍體旁蹲下,動作利落地翻開死者眼皮:"瞳孔擴散程度符合中毒特征,但金屬沉積現象..."她突然噤聲,目光落在許明遠手中的青銅殘片上。
    "陳小姐!"王法醫慌忙介紹,"這位是陳青梧醫生,剛從德國留學回來..."
    "你認識這個?"許明遠舉起殘片。
    陳青梧的睫毛輕輕一顫:"《洛陽伽藍記》記載,北魏永平年間有方士以"青銅瘟"咒殺仇敵,症狀與眼前一般無二。"她突然壓低聲音,"許探長,令尊當年研究的正是這類古墓詛咒。"
    許明遠心頭劇震。二十年前父親參與邙山古墓發掘後精神失常,某夜高喊著"它們醒了"衝出家門,從此杳無音信。這個陌生女子怎麽會知道?
    雨勢漸急,帳篷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一個滿身泥水的青年衝進來:"又死了一個!李教授他...他在墓道裏變成銅人了!"
    許明遠抓起馬燈衝向古墓。傾斜的墓道裏,第二具"青銅屍體"跪在壁畫前,雙手呈獻祭姿勢。壁畫上的鎮墓獸怒目圓睜,獸爪正按在一個與殘片上完全相同的符文上——這個符號許明遠在父親最後的研究筆記裏見過。
    陳青梧的手指輕輕撫過壁畫:"《水經注》說北魏墓匠會在壁中埋"陰兵",以朱砂混合青銅粉繪製咒文..."她的聲音突然頓住,"許探長,你看這裏。"
    壁畫角落刻著幾個細小楷書:景明三年,衛氏造。許明遠呼吸一滯——這正是父親失蹤前反複念叨的年號!
    回到警署已是深夜。許明遠翻出父親遺留的牛皮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滿是癲狂的塗鴉。在最後一頁,父親用紅筆潦草地寫著:"青銅瘟非毒非咒,乃活物也。衛氏匠人以血飼之,葬於邙山..."
    "許探長。"陳青梧不知何時站在了辦公室門口,手裏捧著個檀木匣子,"家父陳硯秋,曾是令尊助手。他臨終前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匣中是一卷帛書,記載著北魏時期衛氏匠人掌握的神秘鑄銅術。許明遠的手微微發抖:"所以你知道我父親發現了什麽?"
    "令尊認為某些古墓裏的青銅器是活的。"陳青梧的鏡片反射著煤油燈的光,"它們沉睡千年,遇到特定條件就會...蘇醒。"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許明遠想起死者手中的殘片,想起壁畫上的符文,想起父親筆記裏那句"它們醒了"。雨聲中,他仿佛聽見遙遠的青銅嗡鳴。
    翌日清晨,許明遠帶著陳青梧來到龍門石窟。根據帛書記載,北魏時期的衛氏匠人曾在古陽洞留下密文。他們在斑駁的石壁上尋找線索,突然,陳青梧指著一尊破損的菩薩像:"你看蓮花座下的刻痕!"
    許明遠拂去塵土,露出七個排列如北鬥的凹槽。他想起父親收集的七塊青銅殘片,顫抖著將它們一一嵌入。當最後一塊殘片歸位,石壁發出沉悶的轟鳴,露出條幽深暗道。
    暗道盡頭是間圓形石室。許明遠的馬燈照出牆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石台上跪著第三具青銅屍體——那件熟悉的灰布長衫讓許明遠雙腿發軟。屍體手中捧著個青銅匣,匣蓋上的鎮墓獸紋樣正與命案現場的殘片嚴絲合縫。
    "父親..."許明遠跪在石台前,二十年積壓的疑問化作一聲哽咽。陳青梧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卻在這時,石室突然響起詭異的金屬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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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匣的獸嘴緩緩張開,吐出一縷青煙。許明遠猛地將陳青梧拉到身後,隻見青煙在空中凝結成北魏文字:"以血啟之,以血止之"。
    石室開始震顫,碎石灰簌簌落下。許明遠抓起青銅匣背起父親遺體:"快走!"他們剛衝出暗道,身後就傳來轟然塌陷聲。
    回到安全處,許明遠發現青銅匣底部刻著洛陽城地圖,某個位置標著血紅的叉。陳青梧倒吸一口冷氣:"這是...現在的警署位置!"
    許明遠想起今天被關在警署地牢的盜墓賊——第三個接觸過古墓文物的人。兩人策馬狂奔回城,卻在警署門口撞上了驚慌失措的老趙。
    "探長!地牢那個犯人...全身發青,死了!"
    許明遠衝進地牢,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痙攣:鐵柵欄後,盜墓賊保持著痛苦掙紮的姿勢,皮膚完全變成了青銅色。更可怕的是,牢房牆上用血畫滿了與古墓壁畫相同的符文。
    陳青梧檢查屍體後臉色煞白:"不對...這次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小時,但金屬化程度比前幾具更嚴重。"她突然抓住許明遠的手,"它們在進化!"
    許明遠摸到死者懷中硬物,掏出來是半塊青銅鏡。鏡背銘文赫然是:"景明三年,衛氏鑄此以鎮妖"。他將鏡子翻過來,平滑的鏡麵突然泛起漣漪般的波紋,映出的竟不是自己的臉,而是一雙泛著青銅光澤的眼睛!
    "砰!"許明遠摔碎銅鏡,拉起陳青梧就跑。身後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破碎的鏡片竟在地上蠕動聚集...雨後的洛陽老城泛著潮濕的黴味。許明遠站在警署二樓的窗前,望著西大街上來往的行人。賣胡辣湯的小販吆喝聲穿過晨霧,幾個穿學生裝的青年匆匆跑過,一切都平常得令人心慌。
    "許探長。"陳青梧推門進來,白大褂下擺沾著泥水,"我連夜化驗了地牢死者的皮膚樣本。"她將一個玻璃培養皿放在桌上,裏麵幾塊青銅色的組織正在微微蠕動。
    許明遠胃部一陣抽搐。他拿起鑷子撥弄那些組織,金屬與血肉的混合物竟像活物般纏繞上鑷尖。"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某種介於生物與金屬之間的存在。"陳青梧的眼鏡映著培養皿的詭異反光,"它們在適宜環境下會指數級繁殖——比如人體。"
    桌上的牛皮筆記本突然無風自動,翻到父親記錄的那頁:"青銅瘟非毒非咒,乃活物也"。許明遠猛地合上本子:"現在死了四個人,下一個會是誰?"
    陳青梧從包裏取出帛書殘卷:"《衛氏鑄術》記載,這種"活銅"需要特定媒介激活。令尊收集的七塊青銅殘片..."她的話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老趙慌慌張張地衝進來:"探長!南關菜市口出事了!賣豆腐的老孫頭突然全身發青,現在半個市場的人都..."
    許明遠抓起手槍就往外跑。南關菜市口已經亂作一團,人群像炸窩的螞蟻四散奔逃。他們擠到豆腐攤前,隻見老孫頭僵坐在條凳上,右手保持著接錢的動作,皮膚從指尖開始泛起青銅色,像瘟疫般向全身蔓延。
    "都讓開!"陳青梧掏出手術刀劃開死者衣袖。許明遠倒吸一口涼氣——老孫頭手腕上戴著的,正是個粗糙的青銅鐲子。
    "這鐲子..."
    "上周收的,說是邙山老墓裏的東西。"旁邊賣燒餅的婦人哆嗦著說,"老孫頭貪便宜,五塊錢就..."
    陳青梧突然抓住許明遠的手臂:"看他的錢箱!"敞開的木箱裏,幾枚銅錢正詭異地冒著青煙。許明遠用帕子包起一枚,銅錢上的"開元通寶"四字竟在慢慢變成北魏文字。
    回警署的路上,許明遠數著街邊新貼的告示——短短兩天,已經有七戶人家報告家人失蹤。經過鼓樓時,他注意到幾個乞丐正圍著個鐵盆燒紙錢,盆裏扔著幾個青銅小像。
    "住手!"許明遠衝過去踢翻鐵盆。乞丐們一哄而散,留下地上扭曲變形的小像。那些青銅像在火焰中融化重組,漸漸顯出人形輪廓。
    陳青梧臉色煞白:"它們在模仿人類形態..."
    警署會議室裏,署長拍著桌子咆哮:"全城都傳遍了!說是什麽北魏惡鬼索命!教堂那邊擠滿了求聖水的,龍門寺的香火錢收了三大筐!"他瞪著許明遠,"三天之內破不了案,你我都要卷鋪蓋滾蛋!"
    深夜的檔案室,許明遠翻遍了洛陽地方誌。在泛黃的《洛陽縣誌·異聞篇》中,他找到一段記載:"北魏景明年間,邙山有匠人衛某,善鑄活物。後宅中三十六口一夜皆化銅人,唯幼女幸存..."
    "衛氏幼女..."許明遠喃喃自語。忽然,隔壁化驗室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他衝過去推開門,隻見陳青梧倒在地上,培養皿碎了一地。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手腕處,幾條青銅色的血管紋路正緩緩蔓延。
    "陳醫生!"許明遠抱起她,發現她脖頸滾燙。陳青梧虛弱地睜開眼:"銅鏡...那麵銅鏡在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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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明遠連夜帶陳青梧趕往龍門寺。九十歲的慧明住持看到陳青梧手腕的紋路,手中佛珠啪地斷裂:"血紋現世,大劫將至啊!"老和尚顫抖著點燃艾草,在陳青梧手腕上灸出幾個黑點,蔓延的青銅紋路這才停止。
    "女施主體內有衛氏血脈。"慧明住持將許明遠引至藏經閣,"北魏末年,衛氏為自保將"活銅術"分藏七處。若集齊七塊青銅殘片..."
    "會怎樣?"
    老和尚沉默良久:"古籍記載,活銅鑄就的鎮墓獸本為守護陵寢。但若集齊七符,可喚醒銅中之物——那非神非鬼,乃衛氏先祖與青銅融合的怪物。"
    黎明時分,陳青梧終於退燒。許明遠守在她床前,翻看父親筆記裏夾著的老照片。泛黃的照片上,年輕的父親站在考古隊中間,身旁是同樣年輕的陳硯秋。而在隊伍最邊上,有個戴圓框眼鏡的商人模樣男子,胸前掛著塊顯眼的青銅懷表。
    "這人是誰?"許明遠指著照片問。
    陳青梧勉強支起身子:"馬世清...洛陽最大的古董商。家父說當年發掘結束後,是他收購了大部分文物..."
    正午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許明遠站在馬家古董行門前,櫥窗裏擺著尊北魏風格的青銅佛像。他注意到佛像底座刻著與古墓壁畫相同的符文。
    "稀客啊許探長。"馬世清搖著折扇從裏屋出來,圓框眼鏡後的眼睛眯成兩條縫,"聽說最近城裏鬧"青銅瘟"?真是..."
    許明遠突然拔槍對準他胸口:"馬老板的懷表很別致,能看看嗎?"
    馬世清臉色驟變,轉身就往內室跑。許明遠追進去時,隻見一道暗門正在閉合。暗室牆上掛滿青銅器,中央供桌上擺著三塊與父親收藏一模一樣的青銅殘片。
    "果然是你散布那些青銅器!"許明遠一腳踢翻供桌。馬世清突然從背後撲來,手中青銅匕首閃著寒光。兩人扭打間,匕首劃破許明遠手臂,血珠濺在青銅殘片上。
    殘片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暗室裏所有青銅器都開始震顫。馬世清驚恐地看著染血的殘片:"不...還沒到時辰..."他抓起殘片奪門而逃。
    許明遠追著馬世清穿過半個洛陽城。在洛河石橋上,馬世清突然轉身,將三塊殘片拚在一起。殘片連接處滲出青色黏液,竟自動融合起來。馬世清狂笑著舉起青銅片:"你們許家找了二十年,不如我..."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青銅片突然像活物般纏上手臂。馬世清慘叫著想甩脫,青銅卻已蔓延到脖頸。在完全化作銅像前,他掙紮著喊出最後一句話:"銅鏡裏的東西...要出來了!"
    許明遠眼睜睜看著馬世清變成尊張著嘴的青銅像,"撲通"一聲栽進洛河。他彎腰去撈,卻見河底沉著數十具姿態各異的青銅人形。
    回到警署,許明遠發現證物室的銅鏡殘片不翼而飛。值班記錄顯示,昨晚隻有清潔工老吳進去過。他們在後院井台邊找到老吳時,這個駝背老人正用青銅色的手指摳挖自己的眼窩。
    "它們在我腦子裏說話..."老吳的喉嚨裏發出金屬摩擦聲,"說要找個衛家的身子..."
    陳青梧強忍恐懼檢查屍體,在老吳胃裏發現幾塊未消化的銅鏡碎片。更駭人的是,那些碎片在體外竟然又開始緩慢蠕動。
    "它們在找宿主。"陳青梧的聲音發顫,"根據帛書記載,完整的銅鏡是控製"活銅"的鑰匙。現在鏡子碎了..."
    許明遠突然想起什麽,衝回辦公室翻出馬世清的資料。在家庭關係欄裏,赫然寫著"妻:衛氏,早逝"。他猛地抬頭:"馬世清的妻子姓衛!所以他才..."
    窗外暮色漸沉,警署大院裏的老槐樹無風自動。許明遠突然發現樹影裏站著個人形輪廓——那分明是已經化作銅像的馬世清,卻詭異地移動著,青銅麵孔上掛著瘮人的笑。
    "陳醫生,我們得去龍門寺。"許明遠抓起車鑰匙,"慧明住持說過,藏經閣有克製"活銅"的法子。"
    吉普車在夜色中疾馳。陳青梧突然按住手腕:"它們又開始了..."月光下,她手腕的青銅紋路像藤蔓般生長。許明遠急打方向盤,卻沒注意到路中央站著個穿北魏服飾的青銅人偶。
    輪胎爆裂的巨響中,車子翻滾著栽進溝渠。許明遠掙紮著爬出車廂,看見陳青梧被甩出車外,而那個青銅人偶正一瘸一拐地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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