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霧隱謎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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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三年春,西南邊陲的霧隱鎮籠罩在晨霧中,青石板路上濕漉漉的,像是剛被淚水洗過一般。祁硯山提著皮箱走下吱呀作響的馬車,深吸一口氣,熟悉的潮濕黴味夾雜著山間特有的草木清香鑽入鼻腔。三年了,他終於回來了。
"祁少爺!"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霧氣中鑽出,是家裏的老仆福伯,"老爺讓我來接您。"
祁硯山點點頭,將皮箱遞給福伯。皮箱裏裝著他在省城醫學院的畢業證書和法醫鑒定工具——一套德國進口的手術刀、幾瓶防腐藥劑和一本寫滿驗屍筆記的本子。這些東西在霧隱鎮顯得格格不入,就像他本人一樣。
"鎮上還好嗎?"祁硯山隨口問道,目光掃過街道兩旁緊閉的店鋪。才上午九點,街上卻幾乎沒有人影,這與記憶中熱鬧的早市相去甚遠。
福伯的腳步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不太好最近出了些怪事。"
祁硯山正想追問,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從河邊傳來,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喊叫"死人了!河邊又死人了!"
人群突然從各個巷口湧出,朝著河邊奔去。祁硯山眉頭一皺,丟下福伯,跟著人流向河邊跑去。
青弋河畔已經圍了一圈人,祁硯山擠進人群,看到河灘上躺著一具被水泡得發白的屍體。死者是個中年男子,雙眼圓睜,嘴巴大張,仿佛死前看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
"讓一讓,我是醫生。"祁硯山亮出身份,蹲下身檢查屍體。他戴上隨身攜帶的橡膠手套——這在霧隱鎮是稀罕物——輕輕翻動屍體。
"這不是老周嗎?"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死者,"他在山上采藥,怎麽死在河裏了?"
祁硯山注意到死者指甲縫裏有暗紅色的泥土,手腕上有幾道細小的抓痕,像是被某種植物劃傷的。最奇怪的是,死者的舌頭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紫色,舌麵上似乎刻著什麽圖案。
"都散開!鎮長來了!"
人群分開一條路,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來,身後跟著兩個穿製服的警察。祁硯山認出那是鎮長趙德海,他父親的老友。
"硯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趙德海看到祁硯山,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目光落在屍體上,臉色變得凝重,"又是這樣"
"趙叔,"又是這樣"是什麽意思?"祁硯山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措辭。
趙德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指揮警察將屍體抬走"先送到義莊去。硯山,既然你回來了,又是學醫的,不如一起來看看?"
義莊裏陰冷潮濕,幾口薄棺整齊地排列在牆邊。祁硯山在臨時搭建的驗屍台前仔細檢查老周的屍體。趙德海和兩個警察站在一旁,表情複雜。
"死者約四十歲,死亡時間大約在三十六小時前。"祁硯山一邊檢查一邊說,"屍體有明顯的水腫和浸泡痕跡,但並非溺亡。看這舌頭的顏色和口腔黏膜的狀況,更像是中毒。"
"中毒?"一個警察驚訝地問,"誰會毒死老周?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實人。"
祁硯山沒有回答,而是用鑷子輕輕撥開死者的嘴唇"你們看,他舌頭上這個圖案。"
在青紫色的舌麵上,隱約可見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幾個幾何圖形的組合,線條精細得不像是在死後形成的。
"這這是"趙德海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趙叔認識這個符號?"祁硯山敏銳地問。
趙德海搖搖頭,強作鎮定"不,不認識。可能是某種毒藥留下的痕跡吧。硯山,這件事先不要聲張,等我們調查清楚再說。"
祁硯山點點頭,但直覺告訴他趙德海在隱瞞什麽。他悄悄用鉛筆在筆記本上描下了那個符號。
離開義莊時,天色已晚。祁硯山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中不斷回放那個奇怪的符號。轉過一個街角時,他忽然感覺有人在跟蹤自己。他猛地回頭,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迅速閃進了小巷。
"誰在那裏?"祁硯山追了過去。
小巷盡頭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約莫二十三四歲,穿著素雅的藍色旗袍,手裏拿著一本書。月光下,她的麵容清秀而蒼白,眼神中透著警惕和一絲好奇。
"你是誰?為什麽跟蹤我?"祁硯山問道。
"我沒有跟蹤你。"女子聲音清冷,"我是鎮上新來的教師白芷。聽說省城回來的祁少爺在河邊驗屍,我隻是好奇而已。"
祁硯山注意到她手中的書是一本《西南少數民族考》,書頁間夾著幾張手繪的符號圖樣,其中一個與他剛才在死者舌頭上看到的極為相似。
"白小姐對少數民族文化很有研究?"祁硯山試探地問。
白芷下意識地合上書"隻是業餘愛好。祁少爺對今天的屍體有什麽發現嗎?"
兩人站在月光下,彼此試探。祁硯山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可能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死者舌頭上有一個奇怪的符號,"祁硯山決定坦誠相告,"我從未見過類似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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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的眼睛微微睜大"能描述一下嗎?"
祁硯山拿出筆記本,給她看自己描摹的圖案。白芷的手指輕輕顫抖起來。
"這是"山鬼"的標記,"她低聲說,"傳說中,山鬼會在獵物身上留下自己的記號。"
"山鬼?"祁硯山皺眉,"那隻是嚇唬小孩的傳說吧?"
白芷搖搖頭,聲音更低了"三個月前,上遊的清水村有兩個人失蹤,後來在河邊發現了他們的屍體,舌頭上也有這樣的符號。上個月,霧隱鎮東頭的李鐵匠也是這樣死的。"
祁硯山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為什麽沒有人提起這些事?"
"因為害怕。"白芷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人們相信談論山鬼會招來厄運。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所有死者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去過鷹嘴崖。"
鷹嘴崖是霧隱鎮外一處險峻的山崖,傳說那裏是古代某個神秘部族的祭祀場所。祁硯山小時候曾聽老人們講過,但從未當真。
"白小姐似乎知道得很多。"祁硯山審視著她。
白芷苦笑一下"我父親是民俗學者,十年前來霧隱鎮考察,再也沒有回去。我在找他失蹤的線索。"
兩人沉默片刻,夜風穿過小巷,帶來遠處山林的嗚咽聲,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明天我想去鷹嘴崖看看,"祁硯山突然說,"白小姐願意當向導嗎?"
白芷略顯驚訝,隨後點點頭"天亮前在鎮東的老槐樹下碰麵。記住,別告訴任何人。"
回到家中,祁硯山發現父親祁老爺正在書房等他。三年不見,父親的白發更多了,眼神中透著疲憊和憂慮。
"聽說你一回來就去看屍體了?"祁老爺放下手中的賬本,"趙德海派人來告訴我了。"
祁硯山在父親對麵坐下"爹,鎮上最近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大家對死亡諱莫如深?"
祁老爺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有些事不知道為好。你剛從省城回來,別摻和這些。"
"但我是醫生,有人非正常死亡,我有責任"
"責任?"祁老爺突然提高了聲音,"你知道什麽責任?三年前你執意要去省城學醫,丟下家裏的一切。現在回來第一天就要插手鎮上的事?"
祁硯山愣住了。父親一向開明,從未反對過他學醫的誌向。這種反常的態度更加深了他的疑慮。
"爹,到底怎麽了?"祁硯山放緩語氣,"死者舌頭上那個符號,趙叔看到時臉色都變了。白芷小姐說這是"山鬼"的標記,還說之前已經有好幾起類似的死亡"
"白芷?"祁老爺猛地站起來,"你見到她了?離那姑娘遠點,她父親唉,總之別和她來往,也別再調查這些事!"
祁硯山還想追問,祁老爺已經轉身離開,重重地關上了書房的門。
夜深人靜,祁硯山在自己的房間裏翻閱從省城帶回的法醫書籍,試圖找到與死者症狀相符的毒物,卻一無所獲。窗外,一輪血月悄然升起,將霧隱鎮籠罩在詭異的紅光中。
他拿出筆記本,再次審視那個神秘符號,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突然,他想起了什麽,從書櫃底層翻出一本破舊的家族日記——那是祖父留下的。
在日記的某一頁,他找到了幾乎一模一樣的符號,旁邊隻有一行小字"山鬼現,禍將至。"
日記的日期是光緒二十三年,整整四十年前。
祁硯山感到一陣寒意。四十年前發生過什麽?為什麽同樣的符號現在又出現了?父親和趙德海在隱瞞什麽?白芷的父親又為何失蹤?
謎團如同霧隱鎮的名字一般,被重重迷霧籠罩。祁硯山合上日記,決定第二天一定要從鷹嘴崖找到答案。
窗外,不知是誰家的狗突然狂吠起來,隨後是第二隻、第三隻很快,整個鎮子的狗都開始吠叫,聲音中充滿恐懼,仿佛在警告著什麽可怕的東西正從黑暗中逼近。
天還沒亮,祁硯山就輕手輕腳地溜出了祁家大院。晨露打濕了他的布鞋,東方的天空才剛泛起魚肚白。他背著一個帆布包,裏麵裝著驗屍工具、筆記本和一把從廚房順來的砍刀。
鎮東的老槐樹下,白芷已經等在那裏。她換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裝扮,頭發挽成一個緊實的髻,腰間掛著一個布包和一把獵刀,看上去與昨晚那個文靜的教師判若兩人。
"你來了。"白芷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晨霧中的什麽東西,"我們得在天亮前趕到鷹嘴崖,否則會被巡山的團丁發現。"
祁硯山點點頭,跟著她踏上通往山間的小路。霧氣在山林間流淌,像是有生命的實體。隨著海拔升高,周圍的樹木變得越來越怪異——有的樹幹扭曲成不可思議的形狀,有的樹皮上布滿了類似爪痕的紋路。
"這些樹"祁硯山忍不住伸手觸摸一棵樹幹上奇怪的凹陷。
"別碰!"白芷猛地拉住他的手腕,"這些是祭祀樹,據說山鬼會在上麵留下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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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硯山收回手,發現白芷的手指冰涼得不正常,而且微微顫抖著。她的眼睛不斷掃視四周,像是一隻警惕的鹿。
"你看起來很害怕,"祁硯山低聲道,"如果真的這麽危險,為什麽還要去?"
白芷沉默了一會,從布包裏取出一個小布囊,解開係繩,裏麵是一塊生鏽的懷表。"這是我父親的東西,十年前他在鷹嘴崖下的山洞裏失蹤,隻留下了這個。"她翻開表蓋,裏麵嵌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一個戴圓框眼鏡的中年男子摟著年幼的白芷。"鎮上說他是被山鬼抓走了,但我不信這些。"
祁硯山想說什麽,突然聽到前方的灌木叢中傳來沙沙聲。白芷立刻示意他蹲下,兩人屏息凝神。一隻山雞從灌木中竄出,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繼續走吧,"白芷鬆了口氣,"快到了。"
又走了約莫半小時,前方的山路陡然變得陡峭,一塊形似鷹喙的巨石突兀地矗立在懸崖邊緣,這就是鷹嘴崖得名的由來。崖下的霧氣更濃了,像是煮沸的牛奶般翻滾著。
白芷帶著祁硯山繞到崖側,那裏有一個被藤蔓半掩的洞口。"這是礦洞,清末時有人在這裏開過銀礦,後來發生了坍塌事故,死了十幾個礦工,就廢棄了。"
她撥開藤蔓,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祁硯山點燃了帶來的馬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了坑道內壁——上麵布滿了人工開鑿的痕跡,還有一些模糊的符號。
"這些符號"祁硯山湊近觀察,"和死者舌頭上的很像。"
白芷點點頭,從布包裏取出一疊泛黃的紙張,上麵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和臨摹的符號。"我花了五年時間收集這些。根據我父親的研究,這是一種叫"儺巴"的古老部族使用的文字,這個部族崇拜山靈,認為人死後靈魂會回歸山體。"
她指向洞壁上一組特別的符號"這組符號反複出現,我推測是"祭品"或"供奉"的意思。"
祁硯山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洞壁上的符號似乎在燈光下蠕動起來,組成一張張扭曲的人臉。他眨了眨眼,幻象消失了。
"你還好嗎?"白芷關切地問。
"沒事,可能是缺氧。"祁硯山搖搖頭,"我們往裏走看看。"
礦洞深處越來越窄,有些地方需要彎腰才能通過。突然,白芷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抓住祁硯山的手臂。馬燈的光線照向前方,一個模糊的人影跪在坑道盡頭。
祁硯山舉起燈,慢慢靠近。那確實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具屍體。一個中年男性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像是在祈禱。他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灰白色,臉上凝固著極度恐懼的表情,嘴巴大張著,舌頭上的符號清晰可見。
"是劉獵戶!"白芷認出了死者,"鎮上最好的獵人,三天前他說要來打山雞"
祁硯山戴上橡膠手套,小心地檢查屍體。"死亡時間不超過24小時,死因看起來是心髒驟停,但"他掰開死者的手,掌心裏有一小撮暗紅色的粉末,"這是什麽?"
白芷湊近聞了聞,立刻後退幾步"血竭粉!一種用特殊方法製成的朱砂,儺巴族祭祀時用的聖物。"
祁硯山用紙包了一點粉末收好,然後檢查死者的口腔。和之前的死者一樣,舌頭上刻著那個神秘的符號,但這次的符號更加精細,線條邊緣甚至能看到細小的血珠。
"看這裏。"白芷指向屍體身後的洞壁,那裏刻著一幅粗糙的壁畫一群人跪拜著一個高大的、似人非人的形象,那形象頭上長著角,手裏握著一條蛇狀的物體。
壁畫下方,有一行更為清晰的符號。白芷顫抖著手指描摹"這這是"山鬼蘇醒,血祭開始""
突然,一陣冷風從洞深處吹來,馬燈的火焰劇烈搖晃起來。遠處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響,像是石頭相互摩擦的嘎吱聲,又像是某種低沉的笑聲。
白芷的臉色刷地變白"我們得離開這裏,現在就走!"
兩人匆忙退出礦洞,幾乎是小跑著下山。直到回到半山腰,陽光已經驅散了部分霧氣,白芷才放慢腳步,大口喘著氣。
"那聲音是什麽?"祁硯山也心有餘悸。
白芷搖搖頭"我不知道,但父親筆記裏提到過,礦洞深處有時會傳出"山鬼的笑聲",沒人知道源頭是什麽。"
她領著祁硯山繞到鷹嘴崖的另一側,那裏有幾塊排列成圓形的巨石,中間是一個凹陷的土坑,坑邊散落著燒焦的骨頭和灰燼。
"祭祀圈,"白芷解釋道,"儺巴族在這裏舉行儀式。我父親相信他們在祭祀一種叫"山魈"的靈體,用活人作為祭品。"
祁硯山蹲下身,用樹枝撥開灰燼,發現了幾片未完全燃燒的紙屑。他小心地撿起一片,上麵還能看到幾個印刷字"銀礦股份"
"這不是古代的,"他驚訝地說,"這是現代的文件!"
白芷湊過來看,眉頭緊鎖"最近有人在這裏燒文件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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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硯山把紙片收好,繼續搜索周圍。在一塊傾斜的石板下,他發現了一個被刻意隱藏的小坑,裏麵放著一個鐵盒。盒子上鏽跡斑斑,但能看出是近幾十年的工藝。
盒子裏是一疊發黃的紙張,最上麵是一張名單,寫著十幾個名字,每個名字後麵跟著一個日期。祁硯山快速瀏覽,在名單末尾看到了"周福生"——第一個死者的名字,後麵的日期正是三天前。再往上,"劉大勇"——今天發現的死者,日期是昨天。
"這是一份死亡名單?"祁硯山的聲音幹澀,"後麵還有幾個名字沒有被劃掉,這意味著"
"還會有更多人死去。"白芷接過了他的話,手指顫抖地指著名單上一個名字,"趙明遠這是趙鎮長的兒子!"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祁硯山繼續翻看文件,下麵是一份契約的殘頁,上麵有"祁氏家族"、"銀礦開采權"等字樣,日期是光緒二十三年。
"這和我家有關?"祁硯山困惑不已。
白芷突然按住他的手"有人來了!"
遠處的樹林裏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和低沉的說話聲。白芷迅速將文件塞回鐵盒,放回原處,拉著祁硯山躲到一塊巨石後麵。
兩個穿黑衣的男人走到祭祀圈邊,其中一個正是鎮長趙德海,另一個是陌生的壯漢,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又死了一個,"傷疤男聲音沙啞,"劉獵戶不見了。"
趙德海煩躁地踱步"必須加快進度,山祭不能停。名單上還有六個,包括"
"你兒子。"傷疤男冷笑,"你真舍得?"
趙德海的臉抽搐了一下"為了銀礦,什麽代價都值得。老祁家的兒子回來了,他可能會壞事。"
"處理掉就是了,"傷疤男滿不在乎,"像四十年前處理他爺爺一樣。"
"閉嘴!"趙德海厲聲喝道,"那件事永遠不要再提。檢查一下祭品準備得怎麽樣了,明晚就是滿月,儀式必須完成。"
兩人走向礦洞方向,祁硯山和白芷大氣不敢出。等他們走遠後,白芷才低聲說"你聽到了嗎?四十年前你爺爺"
祁硯山腦中一片混亂。爺爺是在他出生前去世的,家族裏很少提起,隻說是在山裏意外墜崖。現在看來,事情沒那麽簡單。
"我們得回去,"他決定道,"我需要查查家族記錄。明晚就是滿月,如果名單是真的"
"趙明遠會有危險,"白芷接話,"還有其他人。我們得警告他們。"
下山的路比來時更顯陰森,樹林裏不時傳來奇怪的響動,仿佛有無形的眼睛在盯著他們。經過一片密林時,白芷突然拉住祁硯山,指向一棵古樹後麵——那裏掛著一串用頭發編織的奇怪符結,在風中輕輕搖晃。
"山鬼結,"她聲音發抖,"有人在這裏做了標記我們被盯上了。"
兩人加快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回到鎮上。分別前,白芷緊緊抓住祁硯山的手"小心趙德海,也小心你父親。四十年前的事,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祁硯山回到家時已是午後,府裏靜悄悄的。他溜回自己房間,開始研究從山上帶回來的線索。那張名單上有九個名字,其中三個已經被劃掉(包括已死的周福生和劉大勇),還剩六個趙明遠、錢掌櫃、孫婆子、吳秀才、鄭屠戶,還有一個名字被墨水汙損,隻能看出最後一個字是"山"。
"這是我嗎?"祁硯山心頭一緊。
他翻出祖父的日記,仔細閱讀光緒二十三年的記錄。在一篇日期為"中元節"的日記中,祖父寫道
"今日與趙、錢、孫、吳、鄭諸君入山祭拜,以平息山靈之怒。銀礦之事不可再拖,雖犧牲甚大,然為全鎮生計,不得不為。願神明寬恕我等罪孽。"
後麵幾頁被撕掉了,再後麵的日記變得語焉不詳,隻提到"噩夢不斷"、"他們回來了"等隻言片語。日記的最後一條寫著"山鬼已收祭品,契約已成,然代價何其慘重。此秘密當隨我入土,後世子孫切莫再近鷹嘴崖。"
祁硯山合上日記,心緒難平。顯然,四十年前祖父和趙德海的父親等人為了銀礦利益,參與了某種祭祀活動,導致了人員死亡。而現在,曆史似乎在重演。
傍晚時分,府裏突然騷動起來。祁硯山聽到父親在院子裏大聲嗬斥下人,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他剛打開門,就看見父親帶著兩個家丁匆匆走向後院祠堂,手裏拿著一個鐵鍬。
好奇心驅使下,祁硯山悄悄跟了上去。祠堂後有一棵老梨樹,祁老爺在家丁的幫助下,正在樹下挖掘什麽。不一會兒,他們挖出一個密封的陶罐。
祁老爺打發走家丁,獨自抱著陶罐進入祠堂。祁硯山從窗戶縫隙偷看,隻見父親打開陶罐,取出一本皮質封麵的冊子,快速翻閱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晚了都晚了"祁老爺喃喃自語,"他們已經開始收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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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硯山正想進去問個明白,突然有人從後麵拍了他的肩膀。他猛地轉身,是府裏的老廚娘張媽。
"少爺,"張媽神色慌張,"老爺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祠堂。您快回房吧,晚飯我給您送去。"
祁硯山隻好離開,但心中疑雲更重。晚飯後,他假裝就寢,等府裏安靜下來後,又悄悄溜向祠堂。令他驚訝的是,祠堂門沒鎖,裏麵空無一人,但那個陶罐還放在供桌上。
他打開陶罐,裏麵的冊子已經不在了,但罐底還有一張折疊的紙條。展開一看,是一幅精細的手繪地圖,標注著鷹嘴崖下的礦洞係統和幾個紅叉標記,旁邊寫著"祭壇"、"血池"等字樣。地圖角落有一行小字"契約藏於此,山鬼永守。"
祁硯山迅速臨摹了地圖,將原物放回陶罐。剛準備離開,他突然注意到供桌下有一個暗格。打開暗格,裏麵赫然是那本皮質冊子。
冊子封麵上用朱砂寫著"山祭錄"三個大字。翻開第一頁,上麵記錄了光緒二十三年的一次大型祭祀活動,參與者名單與祖父日記中提到的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後麵詳細記載了祭祀過程——九名"自願者"被送入礦洞深處,再也沒有出來。
"為平息山靈之怒,獻九人之魂,換取銀礦二十年平安。"最後一頁如此寫道,署名是"祁遠峰"——祁硯山的祖父。
"原來如此"祁硯山恍然大悟,"四十年前,祖父他們用九條人命換取了銀礦的開采權。現在四十年過去了,所謂的"山鬼"要來收取新一輪的"祭品"了。"
而那份名單上的名字,正是當年參與者的後代——包括他自己。
祁硯山剛把冊子放回原處,突然聽到祠堂外有腳步聲。他迅速躲到帷幕後麵,看見父親神色凝重地走進來,徑直走向供桌下的暗格。
"果然有人動過"祁老爺自言自語,隨即提高了聲音,"出來吧,硯山。我知道是你。"
祁硯山隻得走出來,直麵父親嚴厲的目光。
"你都看到了?"祁老爺問。
"看到了。"祁硯山直視父親的眼睛,"四十年前,祖父和趙德海的父親等人為了銀礦,用九條人命做了祭祀。現在,同樣的事情又要發生了,對嗎?"
祁老爺長歎一口氣,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不隻是四十年前這個詛咒從一百六十年前就開始了。每四十年一個輪回,必須獻上九人,否則全鎮都會遭殃。"
"那名單上的名字"
"是當年參與者的後代,"祁老爺頹然坐在太師椅上,"這是契約的一部分——血脈相連者代代相續。我本希望送你去省城能逃過這一劫,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正好趕上這個輪回"
"父親!"祁硯山激動地打斷他,"這不是什麽山鬼詛咒,這是謀殺!趙德海和那個傷疤臉今天還提到要"處理"掉我,就像四十年前"處理"掉祖父一樣!"
祁老爺猛地站起來"你見到趙德海了?在哪裏?"
"鷹嘴崖。他和一個傷疤臉的男人在準備祭祀。"祁硯山決定不提白芷,"父親,我們必須阻止這一切。已經有兩個人死了,還有七個無辜者危在旦夕,包括趙德海自己的兒子!"
祁老爺的表情變得異常複雜"你不明白如果不完成祭祀,死的就不隻是九個人光緒二十三年那次,有人試圖反抗,結果三天內死了四十七人,全是怪病暴斃"
"那更說明這不是什麽超自然現象!"祁硯山堅定地說,"是有人在利用傳說下毒。父親,您知道內情,請幫幫我阻止這場謀殺。"
祁老爺沉默良久,終於從懷中掏出一把黃銅鑰匙"這是我書房暗格的鑰匙,裏麵有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但是硯山,答應我一件事——無論發現什麽,都不要單獨行動。趙德海背後還有更大的勢力。"
祁硯山接過鑰匙,剛想追問,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老爺!少爺!不好了!"是福伯的聲音,"鎮公所來人報信,說趙公子失蹤了!"
祁硯山和父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名單上的第三個名字,趙明遠,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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