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盯著銅鏡裏的自己，捏了捏臉頰。
    鏡中人一襲月白長衫，墨發高束，眉目清朗——活脫脫一個俊秀少年郎。
    "完美。"她打了個響指，將最後一瓶易容藥水塞進袖袋。
    今日是西炎城一年一度的"百匠節"，各路能工巧匠都會在城南集市擺攤。而據她偷聽暗衛閑聊，那位神秘的防風氏二公子——防風鄴，也會現身。
    "九頭妖，看你這回怎麽演。"小夭眯眼一笑，推門而出。
    ……
    集市人聲鼎沸。小夭蹲在糖畫攤前，餘光卻鎖住不遠處那道身影——
    防風鄴一襲靛藍箭袖，正彎腰挑選玉石。從側麵看，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幹淨利落，與相柳的人形毫無相似之處。
    可當他轉身的刹那，小夭瞳孔一縮。
    ——那雙眼睛。
    含笑時微微下垂的眼角，眸底流轉的星光，與那日海邊說"生辰快樂"的九頭妖如出一轍。
    "抓到你了。"小夭舔掉糖畫上的蝴蝶翅膀，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防風鄴在兵器攤前駐足。
    "這把匕首。"他指尖輕點玻璃櫃，"可否刻字？"
    攤主連連點頭："公子想刻什麽？"
    防風鄴沉吟片刻，唇角微揚："刻"小夭專屬"。"
    "噗——！"
    身後傳來噴水聲。防風鄴回頭，看見個清秀少年正手忙腳亂地擦前襟水漬，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四目相對。
    防風鄴挑眉："這位小兄弟……"
    "啊！您、您就是防風公子吧？"少年——實則是易容後的小夭——誇張地拱手，"久仰大名！聽說您箭術超群，不知能否指點一二？"
    防風鄴眼底閃過一絲微妙，卻溫和笑道："今日恐怕不便……"
    "求您了！"小夭一把抓住他袖子，暗中將"真言粉"抹在布料上，"就射一箭！"
    防風鄴忽然僵住。
    他的眼神開始飄忽，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喉結滾動了下——真言粉起效了！
    "……好。"他啞聲道。
    小夭計謀得逞，笑眯眯遞上長弓。卻見防風鄴接過弓的瞬間，突然轉身將她圈在懷裏——
    "既是請教，"溫熱呼吸噴在她耳畔，"自然要手把手教。"
    小夭：？！
    她還沒反應過來，防風鄴已握著她的手拉滿弓弦。
    "嗖！"
    箭矢破空，正中百步外柳葉——而那葉子，恰好釘在"九頭速遞"的招牌旁。
    小夭："……"
    這絕對是報複！
    "公子好箭法！"小夭假笑，"不知師從何人？"
    防風鄴收弓，藥效讓他不自覺地回答："相柳。"
    "哦？"小夭眼睛一亮，"就是那個九頭妖？"
    "嗯，他……"防風鄴突然咬破舌尖，眼神恢複清明，"他脾氣很差，動不動就吃小孩。"
    小夭："……"
    九個腦袋罵自己可還行？
    她正想再套話，集市突然騷動起來。
    "瑲玹殿下設宴，特邀防風公子！"侍衛高聲道。
    小夭心裏咯噔一聲。瑲玹怎麽會……
    防風鄴卻似早有預料，衝她歉意一笑："改日再教小兄弟射箭。"
    轉身時，他袖中滑落一物。小夭撿起一看，是張字條——
    "今晚別去海邊，有雷雨。"
    落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九頭妖簡筆畫。
    小夭捏著字條，突然笑出聲。
    這馬甲，她扒定了！
    是夜，暴雨傾盆。
    小夭撐著傘蹲在海邊礁石上，渾身濕透。
    "死妖怪，騙誰呢？"她咬牙切齒，"這哪是雷雨，明明是……"
    "明明是某個不聽話的姑娘非要淋雨。"
    帶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夭轉身，看見相柳——或者說，防風鄴——踏浪而來，九個腦袋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你果然來了。"她哼道。
    相柳歎氣，脫下外袍罩住她："瑲玹今晚試探我，灌了十壇"浮生醉"。"
    小夭這才發現他麵色潮紅，腳步虛浮。
    "你喝醉了？"
    "沒……"三號頭突然插話，"我們酒量超好！"
    五號頭立刻反駁："好個屁！現在看小夭都有重影！"
    七號頭開始哼荒腔走板的小調，九號頭則癡癡笑道："小夭穿男裝也好可愛……"
    小夭："……"
    看來是真醉了。
    她正想嘲笑兩句，突然被拉進一個滾燙的懷抱。相柳的人形低頭，帶著酒氣的呼吸拂過她耳垂——
    "防風鄴這個身份……"他含混道，"是為了光明正大娶你。"
    小夭心跳漏了一拍。
    還沒等她反應，相柳突然變回原形——九個頭"噗通"一聲紮進沙灘，嘟囔著"求婚戒指藏在第三個貝殼裏"之類的話，徹底醉暈過去。
    雨越下越大。小夭看著這灘爛醉如泥的九頭妖，又氣又笑。
    最後，她認命地摸出解毒丹，一個個掰開嘴喂進去。
    "等你醒了……"她戳著某個腦袋的鼻尖，"看我怎麽收拾你。"
    海浪聲中，沒人看見她通紅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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