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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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落日餘暉在海麵靜謐燃燒。
現在正是白螺酒館熱鬧的時候。放工的工人和準備夜航的漁夫聚在一起,勞累一天的工人飲酒解乏,睡了一天的漁夫飲酒提神。
一群捕鯨船的水手擠進酒館,坐在吧台邊,點一杯摻水的私釀烈酒,討一碟炸酥的鳳尾魚,聽老板講講鎮子上的八卦新聞。
“老提姆死了,守燈塔的老提姆。”老板仔細擦拭錫酒杯,“你們這些出遠洋打魚的,還不知道吧?”
“有這種事?”剛回來的水手顯然很驚異,有些傷感,“那現在是誰在守夜?”
“一個新來的燈塔管理員。”老板說,“很年輕的小夥子,雖然有一頭黑發,但眼睛是棕色的,五官也和我們不一樣。”
年輕的女招待端起裝滿酒杯的盤子,飛快地說:“是異國人,他看著是個有本領的。”
“吉鈴,你這糊塗蛋怎麽看得出誰有本事?你連鯖魚和鮁魚都分不清。”老板嘲笑。
“叔叔!”吉鈴紅著臉跑開了。
“沒人願意留在燈塔吧?那種地方又冷又濕,每個夜晚都得守著燈,平時沒有一個聊天的伴兒,薪水也少得可憐。”水手不以為然。
老板壓低聲音:“那個老外,是一個月前被老提姆從海灘救起來的。
“也許是遇到海難的外國旅客。為了報答老提姆,就接手了他的工作,大概是這樣。
“但要我說,有野望的年輕人不會甘心留在燈塔,吹著海風腐爛的。”
叮鈴——
門口鈴鐺響起,吧台附近的酒客循聲回望,一個黑發、精瘦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穿著一襲灰黑修身的風衣,腳步裹著秋季海風的涼意,頗具異域風情的麵容讓許多粗魯的鄉下人不自覺搓了搓臉頰。
“難怪吉鈴妹子惦記了。”一個紡織工人調侃,引來一片認可的哄笑。
“噓——小點聲。”
“沒關係,他是老外,聽不懂我們聊什麽。”
“啊哈,那就沒事了,不過要我說,這家夥瘦胳膊,白臉蛋,恐怕是外國的有錢人。”
林博來到吧台前,遞出兩張鈔票,輕聲說:“吉羅先生,我要一杯酒,一碗豆子,一碟炸魚,再來一盤鯨魚肉。”
周圍的調侃聲一下子消失,吉鈴笑著欣賞這些大老粗們不自在的神情。
“你的克寧話越來越好了嘛。”
“老提姆是一位好老師。”
“關於他,我們每個人都很遺憾。”吉羅出席了葬禮,所以和林博有過一麵之緣。
林博找了酒館的角落坐下,那個叫吉鈴的女孩飛快地上菜,在他桌旁侍候了一會兒才離開。
摻水的私釀烈酒,加辣的茄汁焗豆,炸酥的鳳尾魚,煙熏鯨魚肉。在老提姆病到張不開口前,嘴上一直念叨的就是這些。
那時候的林博也是一邊聽這個老頭描述食物滋味,一邊吞口水。
老提姆不是窮得吃不起酒館,隻是習慣清貧節儉,直到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機會吃頓好的,才開始念念不忘。他倒也終究沒能吃上這一口。
林博沒有碰那杯酒,就著自帶的清水和吃剩的麵包,品嚐幾樣小菜。
煙熏鯨魚肉入口的時候,他忽然停頓了一下。
真名符文周圍已經瀕臨枯竭的咒力,似乎增長了微不可察的一絲絲。
“這鯨魚肉,難不成能作為精神藥劑的材料?”林博咀嚼著幹硬的鯨肉,滋味其實不算好,但作為下酒菜是合格的,耐嚼而有鹹味。
風帆群島的捕鯨產業曆史悠久,尤其到了近代,隨著鯨油的工業潛力發揮出來,市場需求量激增了數十倍,一座座屠宰廠和加工廠林立而起。
因為過度捕撈導致種群數量銳減,鯨油價格連年走高,鯨魚肉因為存量巨大,還是相對比較便宜的。
林博把一碟煙熏鯨魚肉吃完,嚼得腮幫子發酸,確認咒力恢複不是自己的錯覺。
隻不過這個效果,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甚至不如身心自行修養回複的增量。
“大概新鮮鯨魚肉的效果會更好一些。另外除了鯨魚肉,其他部位或許也有效果。”
探尋藥性是製藥的入門級技能,因為不同世界的植物種類、藥性都有出入,所以綜網玩家要想走上藥劑師的行業,總是得先經過神農嚐百草的道路。
林博已經盤算好要挑選一門藥性鑒定技能,價值60災幣的《藥師舌識品》。
能夠通過品嚐來推斷藥材對人體的作用,缺點是無法分析具體成分,優點是普適性很強,判斷藥性的速度極快等等,而且價格也很公道。
等到學了鑒藥術,再買一些鯨魚產品來嚐嚐,就可以知道這些東西是否能恢複精神力量,效力又有多強了。
林博把酒水倒進空水壺裏,起身準備出門。
“守夜人,就這麽走了?”酒客們笑著挽留。
“就是,和我們講講你家鄉的事情吧。”一些在胳膊和胸膛上紋著鮮豔刺青的水手湊過來。語氣好像是很親切,但又帶著一股挑釁般的侵略性。
服務生吉鈴朝他們說:“你們有時間打聽別人的閑事,不如多喝兩杯。”
林博被水手們圍著,神情很友好,“我得為你們這些水手管好燈塔,想了解我的話,也隨時歡迎來做客。”
吧台邊的一名水手沉聲說:“那你就快些回去吧。”他一開口,其他人很信服地主動散開。
林博朝那個解圍的水手點點頭,注意到對方臉上交織的疤痕,這種狠人在小地方往往都很有威望,能鎮得住場麵,就像狼群裏的頭狼。
他走出酒館,在回燈塔的途中經過教堂,老提姆葬在後園,林博順道看望他。
克寧帝國信奉五神,即聖父、善母、戰士、匠客、老者,不同階層和職業的帝國人往往會選擇其中之一作為終身信仰,如果選錯信仰,會給自己惹上麻煩。尤其是平民不能信仰聖父,因為那是貴族男性的專屬。
“又見麵了,年輕人。”教堂祭司在墓園巡邏,瞧見異國人將酒水傾倒在老提姆的墓碑前。
林博輕聲說:“我來探望朋友。”
“提姆生前是個虔誠的教徒,死後依然是。而你,你有信仰嗎?”
“假如你問的是我信奉哪一位神明,那我還沒有。”林博收起水壺,目光停留在老提姆的墓碑上。
“能允許我占用一點時間,向你介紹五神嗎?”
“太陽快墜入海麵了。我需要回燈塔。”
“這對你有好處。外鄉人如果總是孤獨地留在燈塔,夜晚的海水會把你吞沒,變成一個遊蕩的鬼魂。你需要教友的陪伴,每周固定時間的禮拜。信仰能保護你。”祭司誠懇地勸告。
他這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實實在在指出林博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就像剛才在酒館,林博就被一群青壯年的水手試探成色,如果發現他好欺負,絕對會得寸進尺。
不合群的人總是最容易受到偏見、誣告和傷害。
林博若有所思地問:“祭司大人,帝國的每個人都信仰五神嗎?”
“是的。不止帝國,五神的信仰在豐饒大陸也廣為流傳。”
“我會考慮的。對守夜人來說,哪一尊神值得信奉?”
“代表智慧的老者,他是學士、研究者的守護神,也庇護所有在世間邊緣行走的人。”
祭司的話給了林博些許靈感,假如他需要利用自己的魔法力量來聚集追隨者,那麽或許可以借助五神的名義,用以說服當地信眾。
裝神弄鬼曆來是神秘主義者最得力的手段,前世多少的統治者都被長生美夢唬騙。
一個個凡俗騙子能借神佛信仰來謀取權位,那麽真正掌握超凡力量的施法者,想要玩弄人心隻會更加方便。
老者的教義或許適合給他的魔法力量當背書。
這件事不急於一時,林博暫且將之記在心中,隨即趁著夜還未降臨,便匆匆返回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