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柳皮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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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管區閆家胡同那個柳法廉,外號叫‘柳皮匠’的,到縣委組織部上訪鬧事兒去了!”
    王燕萍的臉色很難看。
    “柳皮匠背著鋪蓋卷,直接把被褥鋪在了李剛部長辦公室門口。
    說李剛部長不給他解決問題,他就住在那裏不走了!”
    辦公室的氣氛有點兒壓抑,武運舟和秦逸飛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王書記繼續往下說。
    “李剛部長很生氣。剛才給我打電話時,一再強調,不允許派出所幹警使用警車把老頭兒接回去。
    他說,如果使用警車警察的話,縣委距離公安局更近,公安局警察警車也比派出所更多。那樣就不麻煩你們鄉黨委了。
    李部長還說了,回去以後好好解決老頭兒反映的問題,不能以‘擾亂正常辦公秩序’名義對老頭實施處罰!”
    接著,王燕萍又簡明扼要地轉述了柳皮匠上訪的大致原因。然後,就盯著秦逸飛和武運舟問道:
    “你們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自始至終王燕萍隻是轉述組織部李剛部長在電話裏頭說的話,至於這項工作應該具體怎麽做,她是一句也沒有說。
    最後卻直接問武運舟、秦逸飛倆人,知道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明白!”
    “知道!”
    武運舟和秦逸飛知道,王書記這是在考驗他們的處事能力。
    於是,倆人不假思索,幾乎同時做出了快速回答。
    “好,你們乘坐我那輛吉普車去吧!”
    武運舟和秦逸飛氣喘籲籲地爬到縣委三樓之時,縣委組織部辦公室主任武求正焦急地等待在樓梯口。
    “武委員,你們可來了。
    不知道門衛幹什麽吃的,竟讓你們鄉那個柳什麽廉,就是諢名叫‘柳皮匠’的,夾著被窩卷進入了縣委大院。
    幸虧李部長找蔣書記匯報工作去了,沒有被那個家夥堵在房間裏,否則麻煩就大了。”
    這個武求話還挺稠,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敢說。
    “本來,我們想讓兩個保安把他架走,也不用麻煩你們跑這幾十公裏的冤枉路。
    隻是那個柳皮匠,他衣兜竟裝著一瓶速效救心丸,還一個勁兒嚷嚷胸悶上本來氣。
    管後勤的辦公室副主任,堅決不讓保安動那個柳皮匠。
    結果,就讓那個上訪纏訪的家夥在李部長門口躺了多半天。”
    “武主任,讓您費心了。
    請領導放心,我和小秦馬上把這個家夥弄走!”
    武運舟臉上掛著憨笑,姿態放得很低。
    秦逸飛心裏卻是“咯噔”一聲。
    這個情景怎麽和常山集上那個皮匠大叔有點像啊,這個柳皮匠該不會就是那個皮匠大叔吧?
    秦逸飛遠遠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模樣有些像彭於晏,蓄著濃密絡腮胡的大叔。
    大叔正坐在一個攤開的被窩卷上,自顧自地吸著旱煙。
    這不是皮匠大叔又是誰?
    這倒讓秦逸飛心裏反而有了底兒。
    畢竟這個“皮匠大叔”的速效救心丸是用來唬人的。
    否則,讓他麵對一個有著心梗潛在危險的病人,他還真不敢輕易行動。
    萬一病人因為心梗發作而死亡,把他和武運舟兩人都搭進去不說,就是秦店子鄉黨委、縣委組織部,甚至包括信陵縣委、縣政府都要受牽連。
    “柳大叔!”秦逸飛走到柳法廉跟前,親親熱地叫了一聲。
    “咦,怎麽是你?”
    柳皮匠也認出了秦逸飛這個英俊帥氣的小夥子,這不正是那個在常山集集市上賣菜種子的年輕人嘛。
    “你,你到這裏來幹嘛?”
    “我來接您回家啊!
    你不是反映閆寶明家那個閨女閆娟入黨有問題嗎?”
    秦逸飛笑眯眯地指著武運舟介紹說:“這位是咱秦店子鄉黨委委員、組織委員武運舟。
    我是秦店子鄉組織幹事。
    都是咱秦店子鄉專門管理黨員幹部的人。
    你反映的問題我們接下了。
    咱們回家好好核實一下你反映的問題是不是屬實!
    如果你所反映情況屬實,我們一定報請鄉黨委和縣紀委,嚴格依據《黨章》和《紀律處分條例》嚴肅處理!”
    “我不回去,我要組織部李部長親自給我一個說法。”
    柳法廉情緒有些激動,他先捋起自己左腿棉褲褲管,指著小腿上一個銅錢大小的紫色傷疤說:
    “看到沒有,這是在朝鮮戰場上,讓美國鬼子給打的!
    我老柳是在朝鮮戰場上入的黨,黨齡已經四十多年了。
    難道我就沒有找組織部長反映問題的資格嗎?”
    “大叔,您別激動,有話咱慢慢說,其他問題都不重要,您身體才最重要!”
    武求怕柳皮匠因為心情激動引發心梗,連忙婉言勸說。
    不過,他在心裏卻暗暗埋怨秦逸飛,閑著沒事兒,你招惹他這個心髒病幹啥?
    一旦這個老頭子有個好歹,你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不算,還得讓自己陪著喝一壺,真是“嘴上沒毛辦事兒不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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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也納悶,這個老頭子怎麽不向秦店子鄉組織幹事展示他手裏的速效救心丸啊?
    “讓我不要激動!我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是閆寶明的兒子沒有把你的腿打折!”
    皮匠大叔放下左腿棉褲褲管,又捋起了右腿褲管。指著他小腿上一道蚯蚓似的紫色傷疤更加激動地說:
    “看到沒有?我小腿這兒就是被閆寶明兒子閆立恒打折以後,放取鋼板留下的傷疤。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月,而那閆立恒在拘留所裏僅僅呆了半天就被放了出來。
    請問,這還有公理存在嗎?”
    武求沒有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好意的勸慰,竟招致這個不知道好歹的老頭子一陣的怒懟。他也就乖乖地躲到一旁不吱聲了。
    “嘿,大叔,你別著急。
    我不僅是秦店子鄉黨委的組織委員,還是咱南胡同管區的管區書記。
    你有啥事兒都可以告訴我,我們會幫著你解決的。”
    “你官兒太小,我反映的問題,恐怕你解決不了!”
    沒有想到皮匠大叔一點兒麵子也不給武運舟,就那麽硬邦邦地直接給頂了回來。
    “柳大叔,你當然有權力向組織部長反映問題。
    作為一名黨員,你甚至有權力向中央反映問題。
    這一點兒,《黨章》就有明確的規定,誰也不能否認。
    但是,你說武運舟管區書記官兒太小,解決不了問題。這個說法我認為不對頭!”
    秦逸飛早就摸透了皮匠大叔的脾氣秉性。
    別看他人高馬大,蓄了濃密的絡腮胡子,外表上看著非常威猛,其實他的膽子並不大。
    當初在常山集集市上,他就曾經被鄭水旺那個街溜子,嚇得差點兒尿褲子。
    他這是號準了組織部不會把他這個“心髒病人”怎麽樣,他才敢耍無賴。
    “怎麽不對頭?你說你們能夠給我解決問題?”皮匠大叔臉上滿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你向武委員反映過這個問題嗎?
    武委員說他解決不了了嗎?
    你從來都沒有試一試,怎麽就知道我們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呢?”
    秦逸飛抓住皮匠大叔言語上的漏洞,接連向他發問三次。
    見皮匠大叔一時語噎,秦逸飛並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又是三連問。
    “你認為縣法院審不了你的案子,就可以越過中級人民法院、高級人民法院直接去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嗎?
    最高人民法院會受理你案子嗎?
    都和你一樣,不按照程序越級起訴,那還不把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給忙死,天下還不亂了套?”
    “你看你這個大兄弟,你說這些和我找組織部長反映問題有什麽關係?”
    柳大叔想反駁秦逸飛,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最後憋得臉紅脖子粗,才憋出這麽一句。
    “怎麽沒有關係?縣級人民法院有縣級人民法院的職責,最高人民法院有最高人民法院的職責。
    如果你對縣級人民法院做出的判決不服,你可以上訴到中級人民法院。
    如果你對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還是不服,可以上訴到高級人民法院。這都是有程序的。
    同樣,我們基層黨務工作者有基層黨務工作者的職責,縣委組織部長有縣委組織部長的職責。
    如果你對我們的處理結果持有異議,或者我們不管你的事兒,或者我們說管不了你的事兒,你來縣委組織部反映問題都沒有錯。
    但是,你從來就沒有告訴我們你有什麽問題,我們更沒有說不管你的問題,你就直接來縣委組織部反映問題。
    柳大叔你自己說,你這樣做對嗎?”
    皮匠大叔再次陷入沉默。
    他也覺得,自己應該先向武運舟他們說一聲。
    如果他們不作為或者亂作為,自己就連他們一塊兒告!
    但是,若想讓皮匠大叔承認錯誤,那簡直是老貓聞鹹魚——休想!
    “我現在就告訴你們,俺村支書閆寶明他女兒閆娟入黨涉嫌造假。
    俺要求上級黨委依照黨紀撤銷她的黨籍,並對閆寶明等有關領導做出應有的處分!
    因為發展閆娟為預備黨員,閆寶明並沒有通知俺參加黨員大會!”
    柳法廉有些氣憤地說。
    秦逸飛聽到這裏,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因為皮匠大叔說的這是一筆糊塗賬。
    事情過去這麽長時間了,閆寶明如果一口咬定通知皮匠大叔了,恐怕皮匠大叔也沒有什麽辦法來自證清白。
    而閆寶明大可以指使兩個人做偽證,說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在某地點他們曾經口頭通知柳皮匠去參加黨員大會,是柳皮匠自己忘記了或者故意缺席黨員大會。
    黨員大會隻要達到法定人數,柳皮匠一個黨員無論參加還是不參加,都不影響表決結果。
    唉,皮匠大叔這場官司並不好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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