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假期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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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因為有薑麗華陪同,還是因為秦逸飛送的過節禮物較重,亦或是因為秦逸飛擔任了副鄉長的緣故,薑延和夫婦對秦逸飛的態度竟然出乎預料地好。
    雖然老兩口說不上多麽熱情,但畢竟不像以前那樣橫眉冷目,大體上的禮節都沒有落下。
    老丈人破天荒地挽留秦逸飛在家吃了晚飯,不僅給他弄了四個菜,還燙了一壺酒。
    翁婿碰了幾杯,老丈人薑延和的話就有些多。
    他說,六〇年鬧饑荒的時候,薑麗華的爺爺奶奶連餓帶病,都沒有熬過來,撇下他兄妹仨撒手西歸了。
    臨咽氣之前,父母抓住他的手不放,再三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再苦再累也要把他們拉扯大。
    老丈人說著說著竟抽抽噎噎起來。
    他說,那時候他二十二,結婚四五年,已經有了麗華的大哥、二哥,一個三歲一個兩歲。
    老二餓死了,老大也是餓得腦袋大脖子細,就那麽佯活著,不過好歹還有口氣吊著。
    老丈人說,他大妹十二,他小弟不到四歲,隻比他家大兒子早出生半年。
    大妹年齡大點兒還好,能夠吃下柳樹葉子野菜團子。
    他那個不到四歲的小弟弟,卻是嗓子眼生得細,吃不下糠也咽不下菜。全家僅有的一點棒子麵,都煮成糊糊,讓他小弟和大兒子吃了。
    眼看著兩個小家夥都要餓死,他不得不狠心把小弟送給縣城的一戶人家。
    那對夫婦家庭條件好,好像都是支援老區建設的外地大學生。隻因為倆人沒有生育能力,才領養了他小弟。
    那對好心夫婦,送給老丈人了五斤黃豆、二斤花生餅,八斤棒子麵。就是憑借這幾斤糧食,救活了他家剩下的四口人。
    那對夫婦說,送給老丈人這些糧食,他們夫婦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請老丈人一家今後不要再打擾他們夫婦,最好永遠都不要和他們領養的孩子見麵。
    薑延和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
    他說,說好聽點兒,我是把小弟送給了人家。
    說難聽點兒,其實我就是把小弟賣給了人家,換了十幾斤糧食。
    秦逸飛看了一眼陪著他喝酒的大舅哥薑立忠。
    本來就有些黑紅的臉膛,在喝了幾杯酒之後,顯得更黑更紅。就像一塊風化的麻石,除去看到一片木訥和麻木的神情之外,竟沒有一絲一毫感情流露的跡象。
    倒是薑麗華聽得眼淚汪汪,一再追問小叔叔的下落。
    “唉,這老丈人倒底還是偏心。把自己弟弟賣了,換來糧食卻救活了自己一家老小。”秦逸飛在心裏暗暗地想道。
    老丈人擠了一把鼻涕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說道:
    “起初幾年,我還能遠遠地看到你小叔幾眼。
    大約在六五年或者六六年的時候,我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你小叔。
    打聽周圍人家,才知道那對夫婦已經調離了信陵,帶著你小叔回原籍去了。”
    秦逸飛帶著薑麗華給老爸秦太遲買的兩瓶酒,以及給老媽陶春英買的一件高領毛衣,回到家中時,老媽和老爸正在拆豬頭肉。
    “兒子,來,剛剛鹵好的豬頭肉和豬下貨,看看想吃點兒啥?”
    陶春英說著話,就把一塊核桃肉塞在秦逸飛的嘴裏。
    “嚐嚐,香不香?爛不爛?”
    “唔,軟爛酥香。好吃,太好吃了!”秦逸飛嘴裏含著一塊核桃肉,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隻是兩行眼淚,卻抑製不住從眼窩裏流出,從臉頰上慢慢滑過。
    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打秦逸飛記事兒起,他家每年都要煮一個豬頭,而整個豬頭上最好吃的那兩塊核桃肉,都被媽媽塞進了自己的嘴巴。
    “逸飛,你怎麽哭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是薑麗華還是薑延和?”
    “沒有沒有,可能是騎摩托被冷風吹的。”秦逸飛趕緊岔開話題,“爸媽,你們看,你們未來的兒媳,給你們買什麽好東西了?”
    老爸老媽滿手都是油,無法抓東西,秦逸飛便把薑麗華給他們買的禮物展示出來。
    “好漂亮的毛衣!”
    “嘿,俺可是喝上兒媳婦給買的酒嘍!”
    老兩口的注意力,果然被薑麗華的禮物給吸引了過去。
    “爸,你看這是什麽?”
    秦逸飛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b2打印紙,展開之後,在老爸眼前晃了晃。
    “啊!這是縣委給你的任命書?”
    昨天秦逸飛告訴老爸老媽說,自己已經成了副鄉長了。
    老爸老媽竟被這一喜訊給整得迷迷糊糊的,似乎還有點兒不相信,認為他們這是在做夢。
    老爸秦太遲問兒子,能不能把縣委下發的紅頭文件帶回家,在爺爺奶奶的牌位前展示一下,讓爺爺奶奶也高興高興。
    若是別人幹這事兒,還真有一定的難度。不過在秦逸飛這裏,就是小菜一碟。
    他是組織幹事,鄉裏所有人的任命文件,都要交給他入檔。
    他還沒有和新任命的組織幹事交接,他還拿著組織辦公室和檔案廚的鑰匙。老爸提的這一奇葩要求,他很容易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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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太遲不敢用油手觸摸兒子的任命書,他跑到洗臉盆前,接連用肥皂把手搓洗了三遍,直到雙手都差點兒被搓禿嚕皮了,他才用毛巾把雙手擦拭幹。
    秦太遲雙手接過兒子的任命書,恭恭敬敬地擺放在自己父母牌位之前。然後他跪倒在地,衝著牌位磕了三個響頭。
    “爹啊娘啊,您孫子出息了……”
    秦太遲虔誠地給自己父母禱告著,隻是禁不住激動的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
    在信陵縣,大年初二是送家神祭祖墳的日子。
    早飯後,人們就開始在祭祖的道路上“砰砰乓乓”地燃放鞭炮和二踢腳。
    早上八點鍾,秦逸飛準時來到鄉政府。他從門衛室拿來黨政辦的鑰匙,來到二樓打開了辦公室的房門。
    辦公室裏一片狼藉。
    報紙刊物雜亂無章地擺滿了整個辦公桌。
    煙屁股、糖紙、瓜子皮、花生殼扔得滿地都是。
    應該有人在茶幾上打“夠級”了,幾百張撲克牌扔的茶幾上茶幾下到處都是。
    幾個泡過茶的一次性紙杯,隨意地擺放在茶幾上,其中有一個歪倒了,灑出的茶水,把白色大理石台麵染上一片紅褐色的茶漬。
    秦逸飛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
    春節放假期間,鄉裏每天都安排一個黨政班子成員值班。
    本來,鄉裏安排秦逸飛初六值班。因為黨委副書記雷道鑄初二有點兒私事脫不開身,他就和秦逸飛調換了一下。
    秦逸飛這個副鄉長,臨放年假才宣布,金大秘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安排單獨的辦公室。
    幹脆,他就來了鄉黨政辦坐板凳,值班帶班他一個人就齊活了。
    反正除去書記、鄉長辦公室之外,全鄉政府就黨政辦這麽一部電話,隻要守著這部電話,就不會耽誤上級的通知。
    再說,即便有個別來鄉政府辦事兒的群眾,也不至於找不到人吃閉門羹。
    秦逸飛先把桌子上的報紙歸攏起來,用報夾夾好,重新在報架上放好。接著又把各種期刊碼放在小書架上。
    他先把幾副撲克牌收拾起來,分裝在四個撲克牌盒裏。又把幾個使用過的一次性紙杯丟進廢紙簍。
    然後找來一塊抹布,放在臉盆裏洗了洗,把辦公桌和茶幾擦拭了一遍。當然,他重點還是擦拭掉了那塊刺眼的褐色茶漬。
    當他把掃起來的半簸箕瓜子皮花生殼煙屁股傾倒在垃圾簍裏時,值班的小葉才匆匆趕來。
    小葉怎麽能讓秦鄉長幹這些活兒?她連忙接過掃帚簸箕,把地板上的垃圾清掃幹淨,又拿過拖把把地板拖了兩遍。
    等倆人把辦公室收拾利落了,小葉用手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水,才抱怨地說:
    “這個蒯玉坤,真是懶得屁股眼裏爬蛆。
    把辦公室弄得這麽亂,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秦逸飛知道,這個蒯玉坤是劉濟霖的喬外甥。
    仗著有二把手姨父給他撐腰,“眼疾手快腿勤嘴緊”的辦公室作風,和他壓根就不沾邊。整天懶得像個二大爺似的,嘴卻像一個沒有把門的大喇叭。
    “小葉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這樣的話可以在心裏想一百遍,卻不該說出口。
    這也算是童言無忌吧。”
    秦逸飛在心裏默默地想著,臉上卻掛著迷人的笑容,露出了他招牌似的八顆潔白牙齒。
    “小葉,今天由我在辦公室值班就可以了。現在,你可以回家了。”
    “真的?秦鄉長不騙人?”
    “真的。無論是倆人值班還是仨人值班,隻要守好電話,不要耽誤上級緊急通知,隻要處理好群眾應急事件就可以。
    我一個人就能完全應付過來。何苦倆人都綁在這裏?你就放心回家過年吧!”
    “謝謝秦鄉長!”小葉激動地朝秦逸飛鞠了一個躬,歡快地走了。
    秦逸飛在上一世經常在春節期間值班,他知道假期值班形式大於內容,往往整天都無所事事。
    他看著蹦蹦跳跳走下樓梯的小葉,突然想起來,自己和小葉完全就是同齡人,自己怎麽看她就像一個孩子呢?他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愛德華·墨菲說,任何可能出錯的事情最終都會出錯。
    雖然秦逸飛在春節放假期間,曾經值過無數次的班,都無所事事,但是並不意味著今天沒有事兒。
    十點多鍾的時候,秦逸飛正在黨政辦喝茶看報。
    一個衣著考究、神色略顯焦急的中年人,匆匆走進了黨政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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