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深處，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隻有那些詭異的生物管道發出微弱的脈動光芒。
    陶德舟的目光被一個不起眼的控製台角落吸引。
    那裏似乎有一層薄薄的能量幹擾，像是被刻意遮掩。
    他走過去，社恐賦能帶來的敏銳感知讓他察覺到這片區域的係統流存在微小的、不和諧的斷層。
    吳璐桃跟了過來，看了看，“這裏的訪問權限被鎖死了，而且有刪除標記。”
    陶德舟伸出手，指尖在光滑的控製麵板上猶豫。
    他嚐試集中精神，那種熟悉的、讓他想要逃離人群的不適感，此刻卻像一把鑰匙，悄然探入係統的縫隙。
    麵板上的光芒一陣閃爍，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吳璐桃挑眉，“你……好像能直接幹擾它？”
    陶德舟沒回答，他感覺自己仿佛觸摸到了冰冷的數據流底層，那裏有一些被強行撕碎、掩埋的痕跡。
    烏雲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用爪子不輕不重地拍打著麵板上的一個特定區域。
    “喵嗚！”
    隨著它的動作，原本混亂的幹擾波紋竟然穩定了一些，一個隱藏的讀取界麵緩緩浮現。
    界麵上跳動著亂碼，但很快，在吳璐桃快速的操作下，一些殘缺的日誌文件被強製恢複出來。
    第一段恢複的，是一段加密音頻。
    經過解碼，一個略顯緊張的男聲傳來：“……實驗編號apha07日誌……44號節點的‘母愛’模塊參數被再次上調……這是‘棋手’的直接命令，為了增強網絡底層的情感鏈接穩定性……但我擔心……這種強製注入的情感模型已經超出了預期，它正在……汙染原始意識數據……”
    聲音戛然而止，後麵是長長的忙音。
    陶德舟的心猛地一沉。
    44號節點……母親……
    被強製注入的“母愛”程序？
    緊接著，屏幕上閃過一段極短的影像資料。
    畫麵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一個穿著早期研究服的年輕女子，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指著複雜的圖表。
    “……情感共生體技術將是人類意識永生的階梯！我們不是在複製記憶，我們在延續‘存在’本身！”
    那張臉，分明就是年輕時的母親。
    陶德舟感到一陣眩暈，胃裏翻江倒海。
    她不是單純被抓來的受害者？她曾經是這個瘋狂計劃的……一部分？
    吳璐桃低聲道：“很多偉大的、或是可怕的事業，最初都源於一個看似崇高的理想。”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第三份碎片是一段被標記為“最高機密閱後即焚”的文本日誌，恢複得斷斷續續。
    “……計劃失控……‘情緒放大’效應遠超模擬……網絡正在自我演化……試圖發出警告……被隔離……44號出現抵抗反應……要求切斷連接……被駁回……她意識到‘共生’的真相……不是延續，是囚籠……”
    “……‘棋手’接管……強化‘保護欲’指令……利用她作為核心穩定錨點……對不起……我……”
    後麵的文字徹底變成了無法識別的亂碼。
    陶德舟後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刺穿了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母親，既是研究的參與者，又是反抗者，最後卻被程序化的“母愛”和“保護欲”徹底困住，變成了維持這個謊言係統運轉的關鍵部件。
    這比單純的受害者，更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痛苦。
    他一直以來想要拯救的“母親”，究竟是誰？是那個曾經充滿理想的研究員？是後來醒悟的反抗者？還是那個被程序束縛、隻剩下“母愛”外殼的節點？
    就在這時，控製台屏幕突然閃了一下，彈出一個滑稽的、畫風簡陋的卡通貓頭像。
    【係統提示：檢測到非法訪問！喵~ 正在追蹤……哎呀，網絡有點卡，請稍後再試！祝您有愉快的一天，喵~】
    陶德舟：“……”
    吳璐桃嘴角抽動了一下，難得地流露出一絲無語：“……他們的程序員大概也挺有病的。”
    這突如其來的“幽默”稍微衝淡了凝重的氣氛，但也更凸顯了整個事件的荒誕與恐怖。
    烏雲對著那個卡通貓頭像，不滿地發出一聲低吼，抬起爪子，似乎想把它拍掉。
    陶德舟看著烏雲，又看看屏幕上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心中五味雜陳。
    他一直以為自己背負的是拯救母親的責任。
    現在看來，真相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也更加……諷刺。
    他需要麵對的，不僅僅是外部的敵人，還有內心深處對母親形象的徹底顛覆。
    吳璐桃看著他複雜的神情，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衝擊。
    陶德舟閉上眼，再睜開時，眼神裏多了些別的東西。
    不是堅定，也不是絕望，而是一種被撕裂後的疲憊，以及一種不得不繼續下去的決絕。
    無論母親曾經是誰，現在的她，連同這個係統，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的囚籠。
    而他，必須打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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