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漣漪與風暴
字數:4964 加入書籤
工廠的後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閉,沉重的金屬撞擊聲像是為他們的逃亡之路敲響了序曲。警笛聲由遠及近,空氣中彌漫著催淚瓦斯的刺鼻氣味,嗆得人眼淚直流。
“這邊!”吳璐桃一把抓住陶德舟的手臂,她的聲音因之前的力竭而有些沙啞,但方向感依舊清晰。額前的鹿角發卡微弱地閃爍著,似乎在指引著最安全的路徑,或者說,是稍微不那麽危險的路徑。
陶德舟的社恐感知此刻如同失控的雷達,無數充滿敵意、恐慌、好奇的複雜情緒洪流衝擊著他的神經,讓他幾欲作嘔。他強迫自己忽略那些尖銳的雜音,死死盯住吳璐桃的背影和在他腳邊靈活穿梭的烏雲——那隻三花貓總能在關鍵時刻嗅到危險的提前量,用尾巴輕掃他的小腿,改變他的行進方向。
他們穿梭在城市邊緣錯綜複雜的工業廢墟與廢棄的居民樓之間,利用烏雲偶爾製造的、讓監控攝像頭出現短暫雪花屏的“小把戲”,和陶德舟對巡邏小隊情緒波動的精準預判——那種混雜著疲憊、警惕和一絲絲不耐煩的特殊“氣味”,數次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拉網式的搜捕。遠處的濃煙、時不時傳來的爆炸聲和市民驚慌的尖叫聲,反而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
在一處散發著鐵鏽和黴味的廢棄地鐵通風口,他們終於暫時甩掉了最近的一波追兵。“咳咳……”吳璐桃靠著冰冷的牆壁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蒼白得嚇人。
陶德舟從背包裏摸出一瓶水遞給她,然後打開一個老舊的、經過鬼影改裝的加密通訊器。屏幕閃爍了幾下,鬼影那標誌性的、帶著電流雜音的聲音傳了出來:“城西,坐標34.76, 118.34,海岸線,有一條廢棄的排水暗渠,通向海麵。裏麵有我預留的‘小驚喜’。動作快,他們正在收緊包圍圈。”
“小驚喜?”陶德舟嘀咕了一句,但沒有時間多問。
前往海岸線的路途比預想中更加艱難。全城戒嚴,街道上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和閃爍著紅光的監控探頭,天空甚至有無人機低空盤旋。吳璐桃的狀態越來越差,幾乎是靠著陶德舟的攙扶才能勉強行走。陶德舟的社恐在人群密集的檢查點前幾乎讓他寸步難行,每一次與路人目光接觸,都像是被無數根無形的針狠狠刺穿。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
在烏雲匪夷所思的“引路”下——它總能找到監控的死角和巡邏隊的換防間隙——他們終於在黎明前摸到了那條散發著惡臭的排水暗渠。暗渠盡頭,果然停泊著一艘小型的、看起來像是無人駕駛的衝鋒舟,船身漆黑,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鬼影這家夥,總能搞到些奇怪的玩意兒。”陶德舟扶著吳璐桃上了船,烏雲輕巧地一躍而上,蹲在船頭。衝鋒舟的控製麵板上隻有一個綠色的啟動按鈕。他按下按鈕,小船悄無聲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迅速遠離了海岸線。
海風呼嘯,冰冷的浪花拍打在船舷上。陶德舟緊緊抱著虛弱的吳璐桃,烏雲則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不知過了多久,衝鋒舟按照預設的航線,鑽入了一個隱蔽的海蝕洞。洞穴深處,竟是一座廢棄的核潛艇基地,深藏在山腹之中。衝鋒舟自動停靠在一個鏽跡斑斑的金屬平台上。
基地的控製室內,散發著金屬的鏽味和長久封閉的黴味。陶德舟找到一些還能用的應急燈,勉強照亮了這片空間。他將吳璐桃安置在一張破舊的行軍床上,然後打開了鬼影留下的另一台軍用電腦,連接上加密衛星網絡。
屏幕上,全球各地的新聞畫麵如同雪崩般湧來:莫斯科街頭,示威者與軍警衝突,高舉著“我們要真相”的標語;華盛頓國會山前,人群擠得水泄不通,議員們激烈爭吵;東京澀穀街頭,巨大的電子屏幕循環播放著他們從實驗室泄露出的片段,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彈幕,各種語言混雜在一起,表達著震驚、憤怒和恐懼。
“三天前,這些畫麵隻存在於最瘋狂的夢裏。”陶德舟放下手中的平板,眼神複雜。那段被注入信息主幹道的視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迅速匯聚成席卷全球的風暴。
吳璐桃蜷縮在行軍床上,鹿角發卡的光芒時明時暗,在潮濕的牆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她皺眉閉著眼,身體微微顫抖。
“網絡在反抗。”她突然睜開眼,聲音嘶啞,“它們像受傷的野獸,不僅在自愈,還在進化。你感覺到了嗎?”
陶德舟點頭。即使沒有吳璐桃那般直接的感知,他的社恐體質也捕捉到空氣中那種愈發濃烈的異常壓迫感。那不是單純的恐懼,而是一種無處不在、如影隨形的被監視感,仿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他們。
“‘破碎之境’……烏雲,我們引發的不隻是信息泄露,對嗎?”他望向窩在一堆廢棄電纜上的烏雲,它正用爪子慢條斯理地舔著毛,“我們到底打開了什麽潘多拉魔盒?”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烏雲的尾巴在空中輕輕一甩,勾勒出幾個模糊的符號,隨即消散在半空。它的形體比從前更加虛幻,仿佛隨時會溶解在空氣中,不再是那隻可以隨意擼毛的溫暖貓咪了,反而更像一團行走的暗物質迷霧。
“它說……這隻是開始。”吳璐桃艱難地坐起身,額頭上的黑色紋路似乎又蔓延了幾分,如同活物般延伸至頸部,“網絡已經存在太久,它滲透進每個人的潛意識。我們撕開的裂縫,正在讓許多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迷茫,就像突然被剝奪了空氣。”
屏幕上,一段新的匿名視頻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傳播:實驗室深處暗物質裝置的運作畫麵,一些更為清晰的人體試驗片段,還有幾頁來自“終極殯葬”計劃核心文檔的影印件。評論區從最初的質疑、恐慌,迅速演變為憤怒與割裂。有人將他們奉為英雄,也有人咒罵他們是釋放災難的惡魔,要求政府立刻將他們“繩之以法”。
“梁燁有新消息。”鬼影的聲音從電腦揚聲器中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他成功從軍方的臨時拘留所逃脫,但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他們已經啟動了‘抹消協議’,不僅在全球範圍內追捕所有‘真相之牆’的成員——已經有至少三十人被捕,還在釋放大量精心偽造的‘真相’,試圖混淆視聽,把水攪渾。媽的,有些假消息編得比真的還像真的!”
鬼影頓了頓,聲音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但我們確實做到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初步統計,在三十七個國家和地區,至少有六千萬人看到了那段原始視頻,開始懷疑他們被灌輸的一切。”
吳璐桃突然痛苦地彎下腰,鹿角發卡閃爍起刺眼的光芒,她額角的青筋暴起。“他們……正在升級網絡節點,我能感覺到能量流動的方向變了。”她劇烈地喘息著,“它們不再隻是被動地過濾信息,而是開始主動植入新的、更具攻擊性的思維模式,像是在……反向感染。”
烏雲從電纜堆上一躍而下,身體在半空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分裂狀態,仿佛同時存在於多個維度。它輕巧地落在吳璐桃身邊,繞著她緩緩踱步,三色異瞳中射出微弱的光線,似乎在用某種方式緩解她的痛苦。
“我們該怎麽辦?”陶德舟問鬼影,也像是在問自己,“外麵越來越混亂。一半人認為我們是拯救者,另一半人把我們當成恐怖分子。各國官方媒體口徑一致,宣稱我們發布的都是ai偽造的深度虛假視頻。”
陶德舟閉上眼睛,讓社恐感知向外延伸。過去,他總是本能地抗拒這種能力,害怕被他人的情緒和無形的注視淹沒。但現在,他開始嚐試主動擁抱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將其轉化為探測現實結構和謊言脈絡的雷達。
“我們必須找到網絡的核心源頭。”他睜開眼睛,目光堅定,“不隻是那些物理節點,而是它的真正起源。烏雲一直在暗示,這個網絡……可能不僅僅是人類創造的。”
仿佛回應他的話語,烏雲突然弓起身子,前爪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輕輕一按。三道幽暗的光束從它眼中射出,在他們麵前的牆壁上投射出一幅不斷變化的全球地圖。地圖上,數十個光點閃爍不定,每個光點之間都有無數細密的能量流線連接,構成一個無比複雜、宛如活物般的網絡結構。
“這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神經元係統。”鬼影在通訊那頭發出驚歎,“一個覆蓋全球的……活體大腦?”
吳璐桃強撐著走到牆邊,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觸碰其中一個位於北極圈內的、異常明亮的光點。“這裏……有些不同。”她喃喃道,“能量流動模式更古老,更……原始,帶著一種……非人的意誌。”
就在這時,陶德舟的電腦屏幕突然被強製切換,所有連接設備同時閃爍起刺目的紅光,一個覆蓋全球的緊急通告以最大音量彈出:
【全球緊急狀態通告:已確認國際恐怖組織“真相破壞者”truth reapers)使用未知精神汙染武器,在全球多地製造大規模騷亂與平民傷亡。所有公民有義務立即報告任何可疑人員,特別是通緝名單上的核心成員:陶德舟、吳璐桃及其已知同夥。提供有效線索者,將獲得各國政府聯合提供的豐厚獎勵及最高級別證人保護。】
通告下方,是他們幾人最新、最清晰的照片,甚至包括了吳璐桃額頭上鹿角發卡和黑色紋路的特寫,以及陶德舟在逃亡過程中新添的幾處細微傷痕。
“開始了。”陶德舟關掉刺耳的警報,聲音平靜得有些反常,“他們不隻是要抓住我們,而是要徹底抹黑‘真相’這個詞本身,讓它和恐怖、混亂、毀滅劃上等號。”
牆壁上,烏雲投射的全球網絡地圖突然劇烈閃動起來。北極圈內那個原本明亮的光點,此刻變成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紅色,仿佛一顆正在滴血的心髒,又像是在向他們發出某種無聲的、急迫的呼喚。
基地角落裏一台早已廢棄的短波通訊設備,此刻突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發出一陣刺啦的電流聲。一個他們從未聽過的、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熟悉感的女聲,斷斷續續地透過強烈的幹擾傳來:
“陶德舟……找到我……我在……等你們……”
陶德舟渾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間凝固。盡管聲音失真扭曲,但他幾乎可以肯定——那聲音,像極了他早已逝去的母親。
喜歡懸停禁區:社恐者的量子悼詞請大家收藏:()懸停禁區:社恐者的量子悼詞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