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瓊華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母親林靜儀熟練地翻炒著鍋中的青菜，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鏡片。
    她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心跳比平時快了幾分。
    “媽，明天保華要來接我去看房子。”她輕聲說，聲音幾乎被炒菜聲蓋過。
    林靜儀手中的鍋鏟停頓了一瞬，轉頭看向女兒，“什麽房子？”
    “就是，我們之前看中的鬆江壹號院，在中學對麵那個。”杜瓊華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邊緣，“明天去簽合同。”
    林靜儀關上火，把菜盛到盤子裏，“去叫你爸和弟弟來吃飯吧，這事得好好說說。”
    餐廳裏，杜振國放下筷子，眉頭皺成了川字，“不是說婚事晚點再考慮嗎？怎麽突然要買房了？”
    杜瓊華低頭撥弄著碗裏的米飯，“保華說，說我每天早起太辛苦了，特別是冬天。”
    “鬆江壹號院離學校就過條馬路，早上可以多睡一會。”
    “這孩子倒是體貼。”杜爺爺笑眯眯地夾了塊魚肉放到孫女碗裏，“多大麵積？多少錢？”
    “一百二十平，三室兩廳加一個入戶花園。”杜瓊華聲音輕柔。
    “七百九十六萬，保華準備先付六百來萬，剩下的一百九十萬我們一起申請公積金貸款。”
    “保華的公積金額度很高，貸款十年，每個月還款兩萬左右。”
    杜振國看著女兒談起楊保華時發亮的眼睛，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今天在餐廳門口，女兒小鳥依人地跑向他。
    當時他心裏就泛起一絲異樣，現在這感覺更強烈了。
    “利息要還幾十萬呢！”一直沒說話的杜奶奶突然插話，她快速心算後瞪大了眼睛，“這可不是小數目。”
    杜爺爺輕咳一聲：“老婆子，年輕人有自己的打算。”
    杜奶奶沒理會老伴的話，盯著孫女問道：“房產證寫誰的名字？”
    “保華說寫我們兩個人的。”杜瓊華回答，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餐巾。
    杜振國與妻子交換了一個眼神。
    當年他與靜儀的婚房，是單位分的四十平小屋，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
    現在的年輕人，婚姻還沒開始就先談房產。
    餐廳裏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空調運轉的輕微嗡鳴。
    杜振國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放下筷子，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
    寫兩個人的名字？他眯起眼睛，思緒飛速運轉。
    林靜儀的目光在丈夫和女兒之間來回遊移。
    作為母親，她比丈夫更早察覺到女兒對楊保華的依賴，那個從小內向膽小的姑娘，現在談起男友時眼中滿是崇拜和信任。
    這種不對等讓她隱隱擔憂。
    “振國。”杜奶奶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我覺得你們應該先見見楊家父母，讓兩個孩子領了證再去買房。”
    她轉向孫女，眼中滿是長輩的憂慮，“瓊華，不是奶奶多心，這年頭離婚的太多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以後有什麽變故，房子沒你的份怎麽辦？”
    “胡說什麽呢。”杜爺爺猛地拍了下桌子，“哪有還沒結婚就想著離婚的？決定了結婚就要好好過日子。”
    他轉向孫女，語氣緩和了些，“瓊華啊，爺爺不是反對你們買房，但婚姻是大事，要慎重。”
    杜瓊華低下頭，纖細的手指絞在一起：“爺爺，我知道...保華對我很好。”
    現在的婚姻法規定了誰出錢房子是誰的，結不結婚，寫不寫自己的名字，除了貸款部分，其他都屬於楊保華的。
    所以她對於楊保華提出寫自己的名字一直都很平靜，她又不貪圖楊保華的錢財。
    隻要兩人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這房子她一輩子都有份。
    杜振國看著女兒怯生生的樣子，胸口一陣發悶。
    “現在的法律是誰出錢算誰的。”杜振國終於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結不結婚無所謂，隻要寫上名就行。”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全家人，“我們家雖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但200萬還是拿得出來的。”
    “既然要買，那我們家也得出一份，不可能一分都不出，這事不能這麽幹。”
    林靜儀看了眼丈夫，支持地點點頭。
    他們夫婦收入穩定但不算豐厚，200萬幾乎是他們九成的積蓄。
    但她也明白丈夫的用意，這是在為女兒爭取平等的話語權。
    “爸…”杜瓊華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光，“不用這樣的，保華他……”
    “瓊華。”杜振國打斷女兒，語氣緩和下來，“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婚姻是平等的夥伴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楊保華願意寫你的名字是他的誠意，我們出部分資金是我們的態度。”
    林靜儀注視著丈夫剛毅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這個平時醉心於青銅器研究的男人，此刻展現出的父愛和遠見讓她感動。
    她伸手覆上丈夫的手背，無聲地表示支持。
    “可是……”杜瓊華還想說什麽，卻被林靜儀打斷
    “行了。”林靜儀說道：“但關於出資的事，我們明天和楊保華談。”
    門鈴在九點整準時響起，杜瓊華幾乎是跳起來跑去開門。
    “坐吧。”杜振國指了指沙發，“瓊華說你們要買房？”
    楊保華自然地坐在杜瓊華身邊，兩人的手悄悄握在一起。
    聞言，他點了點頭“是的。”
    杜振國雙手交叉放在膝上：“你和瓊華認識才半年，就決定共同買房，是不是太倉促了？”
    客廳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杜瓊華不安地看著父親，又看看楊保華，手指緊緊攥住衣角。
    楊保華輕輕拍了拍杜瓊華的手，直視杜振國：“叔叔，我理解您的顧慮。但在我這個年紀，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他停頓了一下，“瓊華的純真善良是金錢買不到的珍寶。這套房子，是我能給她的最基本保障。”
    杜爺爺突然開口：“你們考慮過先領證再買房嗎？”
    “可以先領證那就最好了。”楊保華的表情明顯亮了起來。
    他轉向杜振國，語氣誠懇，“叔叔，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和瓊華領證。”
    “當然，正式的婚禮可以按你們的要求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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