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師從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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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秋生將那個袋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了一件被塑封起來的藍布襯衫。
    仔細看去,就能發現這件藍布襯衫上浸滿了紅褐色的血跡,不知道早已經幹涸了多久了。
    然後,他又從衛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同樣打開放到我麵前。
    盒子裏裝著的,是幾根白色的……肉刺?
    這兩樣東西一看就不尋常,我隻是彎腰湊近看了看,並沒有上手去碰。
    盧秋生是活人,他這一單屬於活當。
    活當,如果聊不好的話,我是可以直接拒絕的。
    當然,如今我也知道,死當也有一定幾率可以拒絕。
    但死當的拒絕與活當完全不一樣,它需要我以大量功德去召喚鬼差來拿人,代價實在太大了,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用。
    我抬眼看向盧秋生,問道:“盧警官,可以具體說說這兩樣東西背後的故事嗎?”
    櫃台那邊也有椅子,我示意盧秋生坐下來慢慢說。
    盧秋生坐下之後,低著頭,似乎在回憶,也似乎在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那會兒,我莫名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此刻,我是警察,他是犯人似的。
    我站起來,去倒了杯熱茶給盧秋生。
    良久之後,盧秋生才開口說道:“這件襯衫是我父親遇難時,穿的那一件。”
    “我老家在王家溝,距離五福鎮大概十幾裏路程,三十年前,我父親是那一片的民警。
    那個時代,計劃生育查的很嚴,我父親是公職人員,不能生二胎,我上麵有一個姐姐,比我大八歲,我母親意外懷孕,東躲西藏把我生下來,我成了黑戶。
    後來父母鬧離婚,母親帶著我再嫁到了五福鎮,上了戶口,跟繼父姓盧,姐姐被留在王家溝,父親工作忙,姐姐是我奶一手拉扯大的。
    繼父不能生育,一開始對我挺好,可好景不長,母親得了急病去世了,繼父染上了牌九,十賭九輸,脾氣變得暴躁,對我非打即罵,我經常無緣無故地被打得皮青臉腫,吃不飽也穿不暖。
    姐姐來鎮上念初中的時候,偶然一次遇到了我,抱著我痛哭,此後她就經常來給我送吃的、穿的,這樣的生活,維持了三年,直到姐姐滿十六歲那一天。”
    說到這兒,盧秋生的眼眶已經通紅,兩隻手緊緊握著,因為太用力,骨節都泛了白。
    我不知道此刻該怎麽安慰他,心中唏噓,原來他曾經也活的這麽不容易。
    “那天,她過生日,奶奶給她買了一個小蛋糕。”盧秋生繼續說道,“很小,很劣質的奶油,但對於我們來說,那是人間美味,姐姐舍不得吃,藏在書包裏帶到了鎮上,可就在她來找我的路上,遇到了歹人,警察發現她的時候,她……她身上的皮被生剝了,隻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聽到這兒,我愕然地愣在了那兒。
    十六歲,被剝皮的女孩……盧秋生的姐姐跟陳桃的遭遇,竟一模一樣。
    所以,這才是盧秋生今夜來找我的真正原因。
    “我父親得到消息,匆匆趕過來,驗屍的過程中,一根銀針從姐姐的後腦勺下方被取出來,交到了我父親的手中。”
    盧秋生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嘴唇都在顫抖。
    我不敢出聲,害怕打斷他的思路。
    更怕這一打斷,致使他再難拾起回憶這段往事的勇氣。
    我耐心地等待著。
    好在很快,盧秋生又繼續說道:“父親發了瘋地到處探訪,尋找殺害姐姐的凶手,可是那個年代這一片太落後了,凶手也太狡猾了,始終沒有進展,反而是父親因為多次曠工,丟了鐵飯碗。”
    我小心翼翼地低聲詢問:“最終找到凶手了嗎?”
    “找到,又不算找到。”盧秋生說道,“情況跟這次陳桃的案子一模一樣,因為那根銀針,警方的視線落在了白家醫館,白老太被叫過去問話,但她看病靠藥劑,靠神乎其神的做法,並不用銀針,最後一通問話之後,白老太被放走。”
    我皺了皺眉頭,怎麽會這麽巧?
    “姐姐的案子就此被擱置下來,父親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開始自己埋頭查姐姐的案子,可沒多久,他也遭遇了不測,我奶去接他屍體的時候,脫下了這件染血的襯衫,並且從父親的身上,拔下了這幾根白色的肉刺。”
    原來這幾根肉刺是從盧秋生父親身上拔下來的,那麽,這很可能是殺死他父親,乃至他姐姐的凶手留下的。
    這幾根肉刺,很像白刺蝟背上的刺,但更長更粗。
    長著這種肉刺的刺蝟,體型該有多大啊!
    “我奶一直留著這些東西,直到她臨終前,將它們親手交給了我,連同父親的日記本。”盧秋生難過道,“她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彌留之際還在說,阿生……阿生你一定要替你爸爸、姐姐報仇!”
    所以盧秋生才一直留在五福鎮,並且做了這一片的民警。
    所以昨天夜裏,他在看到那根銀針的時候,才會愣神。
    哪裏有什麽暈碳啊,那一刻,他是想起了他慘死的姐姐、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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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掌櫃,你可能無法理解,白京墨被放走的那一刻,我到底有多絕望。”盧秋生仰起脖子,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才艱難道,“我知道,我與當年的父親一樣,輸了!”
    “我知道,無論是靠公家,還是靠我自己,都無法真正將這背後的殺人凶手繩之以法,但我沒有父親孤注一擲的勇氣,因為一旦我死了,這個世上便再也無人記得三十年前,那個被剝了皮的女孩,以及那個渾身被白色肉刺紮成了篩子的男人……”
    即便盧秋生努力仰著脖子,可兩行清淚還是慢慢地從他的眼角落了下來。
    他低頭擦去了淚水,看著我說道:“小九掌櫃,我聽說咱們當鋪的規矩就是,收了死者的物品,當鋪就有幫死者找出殺害他的凶手的責任,對嗎?”
    “對。”我毫不猶豫地應道。
    這麽棘手而久遠的案子,我本不該接手。
    但這件事情涉及到白京墨,而白京墨的矛頭,已經指向了我,我終究是要走在這條路上的,興許,還能從盧秋生這兒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我轉而問道:“但白京墨的銀針上有鋼印,陳桃後腦勺裏取出來的那一根沒有……”
    盧秋生打斷了我的話,反問道:“小九掌櫃,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白老太不會施針,整個白家醫館也沒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技藝,那白京墨如此出神入化的施針技藝,師從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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