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晉級公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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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就不要擺過去了,畫質模糊,影響榮譽室的美觀。”劉胖子輕聲說道,說著便伸手去摘相框。
老王頭連忙按住相框,對劉胖子說:“這個照片必須得擺過去,它可是我們榮譽的象征,少一個人都不行。”
劉胖子眼珠轉了轉,轉頭望向童隊長,期待著他能說些什麽。然而,此刻童隊長早已轉過頭去,專注地看著另外一張照片,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劉胖子的目光。
童隊長帶著小趙,仔細地檢查著其他東西。“小趙,你來!把這個照片上麵的灰擦拭幹淨,然後小心地打包帶走。”童隊長的聲音溫和而堅定。
劉胖子輕輕撫摸著相片上模糊的地方,那暈開的泛黃包漿仿佛讓人影有了別樣的韻味。“我去找廣告公司問問,看他們能不能修複。要是有 ps 修圖師傅就好了!”劉胖子嘴裏嚼著檳榔,露出那口金牙,“等明兒讓周主任再拍張全家福,把代鵬那帥哥也 p 進去!”老王頭看了劉胖子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輕聲說道:“你們還記得代鵬啊?”
此時,屋裏東北角的飲水機發出“咕咚”一聲,冒出的泡泡頂著桶底輕輕晃動,上麵覆蓋的浮灰也隨之四散開來。陽光恰好照在桶邊上,那浮灰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翩翩起舞的精靈,歡快地跳躍著。這一幕,仿佛給整個屋子增添了一絲生機與活力。
小趙的聲音清脆悅耳:“哇!這水……這飲水機放了這麽久,電源居然一直插著。我的天呐!”
“嚷嚷啥!”童隊長警棍挑起死壁虎,“沒見宣傳欄寫著‘人與自然和諧共處’?”壁虎尾巴吧嗒掉在地上一堆資料上麵,資料封麵赫然是周主任的述職報告,壁虎的屍體正蓋住“安全生產零事故”的燙金標題,斷裂的壁虎尾巴無助地搭在了燙金標題的最後一個字上,恰似一個大大的感歎號。
小趙此刻笑著說道:“童隊長,聽說壁虎泡酒對身體有益,能強身健體呢。您要不要試試?”
童隊長微笑著拍了拍小趙的肩膀,“你這小子,還挺會關心人。不過,這壁虎可不能隨便泡酒喝哦。我們要尊重生命,保護自然。”
坤子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小趙,你可別亂出主意。我們還是要把工作做好,確保安全生產。”
小趙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啦,童隊長、坤子哥,我會努力工作的。”
童隊長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大家一起努力,為了我們的安全,為了我們的未來!”
眾人相視一笑,心中充滿了對工作的熱情和對未來的期待。
小趙麵帶微笑,輕輕掙脫童隊長的手。她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對著坤子說:“你可別太得意了,我會先把你的直播賣出去的。”
老楊突然輕聲唱起了花鼓戲,抱起一摞資料,走向牆角:“說鳳陽,道鳳陽,辦公室裏好風光……”童隊長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老楊,“老楊,別唱了!什麽閻羅堂不閻羅堂的,說得我們好像小鬼似的。”
老王頭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張他一直護著的照片框,用自己的袖口輕輕擦拭著上麵的灰塵,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貴的寶物。他端詳著照片許久,目光中透著深深的眷戀,仔細地盯著照片上每一個人的麵容。似乎想要將他們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中,又期待著他們能奇跡般地複活。
劉胖子此時招呼著大家趕緊投入工作。
窗外的玉蘭樹影搖曳著,榮譽室裏彌漫著淡淡的黴味,夾雜著陳舊的油墨香。牆頭貼著的幾年前的《職級晉升公示》,往下淌的漿糊已經凝結成琥珀色。劉胖子用警棍尖挑著邊角:“看,這是三年前的公示,四級升三級,這上麵好像是王建軍的名字,還有老楊的。這可是一次重要的晉升啊!”金鏈子晃動著,恰好遮住了老楊二十三年工齡的數字。
“要我說,這龍門得靠實力和努力來跨越。”小趙從童隊長身後探出頭來,“今年的職級調整應該快開始了吧?三年一調呢。最近怎麽沒看到公示的動靜呢?”
童隊長微微一笑,說道:“職級調整可不是光靠工齡就能決定的,還得看工作表現和能力呢。我看到內勤小劉已經在整理意見稿了。”
“意見稿上怎麽說的呀?”小趙滿懷期待地看著童隊長。
“意見稿上的內容和三年前差不多,主要是看工作年限,還有就是看是否有特殊表現,比如為公司創造了巨大的經濟利益或者有創新成果,像專利之類的。最後,如果能獲得嘉獎或者優秀之類的榮譽,還可以提前半年晉級呢。趙飛,你覺得自己符合這些條件嗎?”童隊長看著小趙,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還是要腳踏實地,努力工作,提升自己的能力,這樣才有機會晉升職級呀。”
坤子好奇地問:“那按照這樣的晉升職級條件,我們當中誰有資格呢?老王頭快退休了,退休前能不能給他爭取一個呢?”
老王童聽到這話,緩緩轉過頭來。他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童隊長,童隊長被老王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呃,老王啊,你也快退休了,按照集團的規定,快退休的老員工通常都會優先晉升的,這也算是一種獎勵吧。”老王頭輕哼一聲,沒有說話,繼續默默地擦拭著手中的相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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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上的鏡片反射著清冷的光芒,映照出老王頭和眾人的身影。“老楊啊,你在光抬屍班就幹了十年,當年氨氣泄漏的時候,要不是你跑得快了一步,估計倒下的就是你了。”老王頭轉頭看了看老楊,感慨地說道。老楊歎了口氣,“我這條命啊,就是靠運氣撿回來的,留著這條老命,以後還能給孫子講講呢。”
“呸呸!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劉胖子吐出嘴裏的檳榔渣,“現在可講究綜合考評呢!今年的表彰大會上,我可是得了‘微笑服務之星’,這可是能抵五年工齡呢!”他得意地用手指戳著公示表,指甲縫裏的參須子不小心粘在了“榮譽稱號”欄上。
飲水機突然發出咕咚一聲,一隻壁虎從錦旗堆裏竄了出來。坤子快步走過去,拔掉了飲水機的插頭。斧刃上沾著電線的淤泥和浮灰,他輕輕地在牆上擦拭著,嘴裏念叨著:“這電線得好好清理一下了。”
坤子一邊擦拭著斧刃,一邊說道:“晉級條例上麵好像還有一條是看學曆的。我上次就因為學曆不夠,沒能晉級。不過沒關係,我後來花了 1 萬塊錢自學了電大,現在也算是有學曆的人了。”
他繼續說道:“要說學曆,還得看王哥,人家可是正經消防學院大學畢業的,那證書可比咱們這‘錢氏安保培訓結業證’要厲害得多!”說著,坤子身子往鐵皮櫃上一靠,震落了九八年搶險模範的合影。
合影上第四個空位的人形黴斑正對著飲水機現在的方位,雖然有些陳舊過時,但卻讓人感受到了歲月的痕跡。這張照片裏沒有小王,因為那個時候小王拍下了這張照片,他用相機記錄下了這一難忘的瞬間。
童隊長拿著警棍,輕輕敲著牆邊的滅火器箱,語重心長地說:“學曆固然重要,但實踐能力同樣不可或缺啊!上個月的消防演練,有些同誌在連接水帶時出現了一些小失誤。”童隊長的目光緩緩掃過小趙。小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解釋道:“童隊長,這可真是冤枉啊!那水帶的質量確實不太好,接口有毛刺,根本就接不上去,型號也不匹配。跟 2 號樓的情況不一樣……”小趙的話還沒說完。
“好了,別說了!”沒等童隊長回應,劉胖子趕緊插話道,“趙飛,不要找借口。我們要從自身找原因,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小趙被劉胖子這麽一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要反駁,卻又看到劉胖那嚴肅的眼神,仿佛要把自己看穿。剛到嘴邊的話,就像被吞下去的包子一樣,在喉嚨裏咕嚕咕嚕地打轉。最後,轉了幾圈,還是無奈地咽回了肚子裏。
牆邊的立式消火栓箱在童隊長的輕敲下,箱門卡扣發出“哐當”一聲,彈開了。裏麵露出半瓶 2015 年的過期滅火劑,標簽上“錢氏特供”的金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一直沉默的阿勝,此時突然冒出一句:“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大家都要注意健康啊!”
阿勝蹲在窗台,開心地啃著煎餅,蔥花不小心掉進地上早已枯萎的君子蘭花盆裏。“上季度請假二十八天,智能手環數據說他靜息心率一百一,評晉級對請假天數是有要求的。咱們公司管理很人性化的,超過 5 天也會綜合考慮,不會一票否決啦。”
童隊長手中警棍輕輕敲著,因鏽蝕彈開門的消火栓箱發出有節奏的響聲,仿佛是打擊樂中的鐃磬,“嘣嘣”作響,表麵鏽蝕的紅漆也緩緩掉落。“哎,阿勝,說話要注意方式方法哦。我們公司一直都是嚴格按照勞動法來的,內部標準也隻是參考執行嘛!”
阿勝笑了笑,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集團剛中了薄立醫院的標,正缺夜班崗呢……”
滿屋僅存的一盞亮著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老楊那如枯葉般的手停在半空:“我也聽說了,好像是集團下麵的子公司康安物業吧。”
“不對,是咱們民保安,另一個康安物業。聽說跟咱們集團有業務往來,不過也是陪標的。”小趙回答道。
“嗯,薄立醫院太平間擴建,確實需要抬屍工。”老楊的皖北腔帶著一絲質樸,“王建軍當年在消控辦,可是正兒八經的消防工程師呢。”
“那都是過去的事啦!”劉胖子輕輕踹了一腳檔案盒,2018 年的消防驗收單散落一地,“現在講究的是年輕化!”他劃開手機鎖屏,找到了招標平台的網頁,“你們看看人家薄立醫院的招標書,要求物業規模人員這欄,明確要求競標的單位管理的保安人員要三十五歲以下,無重大病史!”
屏幕藍光映照下,病床上的小王顯得格外憔悴,他的檔案年齡欄中,那標紅的“38”,仿佛一道刺眼的傷痕。
“喲,劉組長,你這招標平台操作得挺熟練啊,平時肯定沒少下功夫研究吧?”坤子笑著說道。
“那是,活到老學到老嘛,周主任也經常教導我們,要熱愛學習,善於學習,學習文件,學習專著,學習各類知識,用知識武裝我們保安的頭腦。”劉胖子語氣誠懇,一臉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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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子低著頭,輕聲對老楊說:“這人真不錯,懂得積極進取。”
童隊長忽然掏出一個精致的打火機,火苗輕輕舔著牆上舊的公示表邊緣:“特殊人才可以破格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焦糊味,與那股陳舊的黴味交織在一起。“周主任昨天還說,王建軍同誌對醫療係統非常熟悉……”
“確實如此啊!”阿勝把吃了一半的煎餅輕輕放在桌子上,“他上月住院,我還幫忙頂了夜班呢!護士站的姑娘們都說,他的心電圖 t 段很穩定,心髒供血也很充足。他對醫院的情況了如指掌,這對我們的工作可是有很大幫助呢。”說著,阿勝還在褲管上擦了擦手。
小趙突然指著手機屏,興奮地說道:“集團內網更新了!薄立醫院物業項目劃給咱們民保安啦!”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保安隊長職級等同三級……”
“哇,太好了!”劉胖子激動地拍著鐵皮櫃,聲音響亮。“王建軍調過去,肯定能當個隊長,這是要升官啦!”金鏈子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著,“以後咱們得叫王隊長咯!”
老楊慢悠悠地開口:“我覺得劉組長挺合適的,叫劉隊長更親切呢。”坤子也跟著附和:“對呀,劉隊長!啥時候高升呀?”
劉胖子臉上堆滿了笑容,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連連擺手,“別別!兄弟們別這麽說。”說著,他轉頭看了一眼童隊長。此時,童隊長那原本漲紅的臉龐此刻更是像火山爆發一般。劉胖子心中一緊。“咱們的隊長在這兒呢,”劉胖子趕緊雙手攤開,指向童隊長。“我帶頭表態,咱們心目中唯一的隊長就是咱們童隊長。在童隊長的帶領下,我們民保安公司,一定會越來越好!”
童隊長雖然皮開肉綻,但臉上依然洋溢著笑容,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嘿,你這小子啊,沒文化還這麽厲害,這可不是黑社會砍人,這叫越戰越勇,再創佳績。要多學習,可別天天把周主任語錄掛在嘴邊。”
飲水機中僅存的氧氣緩緩地踩著水泡,輕輕地吐出一個個細小的水泡,宛如翻了肚皮的青蛙,靜靜地漂浮在水麵上。小趙好奇地問道:“薄立醫院那邊……夜班補貼是按小時算的嗎?”
“可不隻是這樣!”童隊長將警棍夾在腋下,雙手興奮地比劃著,“那邊的太平間恒溫十六度,夏天都不用開空調呢!你想去嗎?”小趙咽了咽口水,縮回頭去。“我還是踏踏實實在這裏貢獻自己的力量吧。”
老楊站在枯萎的君子蘭花盆旁,哢嚓一聲剪斷了花莖:“十六度挺好的,能防止遺體腐敗。上次六號樓半夜有人跳樓,正好從縫隙掉到民保地庫,死了三天才被發現……”童隊長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老楊,你別說了,怪嚇人的,我想起那天就惡心……”
屋裏突然安靜下來。二十三年工齡的鐵皮櫃突然哐當倒地,員工檔案單像雪片一樣飛了出來,每張上麵都印著周主任當年的簽名。
窗外玉蘭樹的影子緩緩爬上牆上燒糊的舊公示表,仿佛要把“薄立醫院”四個字深深地烙在牆上另一張小王照片的人影上。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該換桶純淨水了。”飲水機咕咚咕咚地響著,吐出最後一口帶著鐵鏽味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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