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接近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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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倉庫外的狗又叫了。
不是一聲,而是連續幾聲短促又急促的叫喊,像極了臨死前最後的掙紮。然後,突然,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我和老六幾乎是同時推門而出,穿著單薄的外套,踏著夜裏潮濕的地磚,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快步跑去。
狗窩空了。
鏈子斷了,一半還拴在生鏽的鐵樁上,另一半斷口鋒利,像是被鉗子生生剪斷的。
老六半蹲下來摸了摸地上的痕跡,指尖粘上了一點還未幹透的泥。
“有人來過。”他壓低聲音。
我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那條斷鏈子。
夜風吹來,帶著倉庫邊溝裏積水的腐臭味,還有一股淡淡的煙草氣息——有人藏在暗處看著我們,可能就在不遠處。
老六壓低聲音補了一句:“可能是鉤哥的人。他們盯你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沉默片刻,輕聲道:“那就讓他們繼續盯。”
這話說出口,像是把心裏的某個關口,一刀切開。
我轉身回到倉庫,把昨晚從“煙叔”那裏帶回來的那份資料從角落裏翻出來,蹲在昏黃的台燈下,一頁一頁地細細翻閱。
資料紙張發舊,邊角磨損,像是被無數隻手反複摸過,每一頁都沾著隱隱的油漬。
其中有一頁,赫然標著一個名字。
麻子。
名單裏,黑狗早就“自殺”死了,隻剩下麻子還在人間苟活。我找過他一次。
那是半個月前,地點在西郊一家隱蔽的小修車鋪。
麻子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眼神警惕,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你來找死的?”
我笑了笑,慢慢把手插進口袋,隨意地靠在卷簾門旁,像是隨時可以走人。
“不是。”我說,“我是來告訴你,你快死了。”
他一怔,本能地看了眼四周,然後咬牙把卷簾門拉下來,整個鋪子裏頓時陷入一種壓抑的黑暗。
他壓低聲音,幾乎貼著我耳朵說:“名單的事……你最好別查。那不是要清人的,是要殺威的。”
我眯起眼,盯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誰寫的名單?”我問。
他抬起頭,眼裏滿是疲憊:“你以為是鉤哥?不是。那是上麵的人在玩火,一場局。用鉤哥的名字,借你的手,殺了大柱的心氣,讓他認命。”
我咬緊牙關,心髒仿佛被人攥緊。
“那我呢?”我低聲問,聲音冰冷,“我是被誰拿來玩的?”
麻子看著我,眼裏帶著一點憐憫,又帶著一種已經認命的疲憊。
他隻回了一句:
“你不是被玩,你是自己上了這張桌子。”
今天,我決定反客為主。
不能等他們來收網,不能繼續做棋盤上的棋子。
我讓阿寶去約了一位鉤哥舊部裏的核心人物——龍七。
約在江東老城區的一家老茶館,“永和茶莊”,三樓最隱蔽的那個包廂。那裏,曾經是不少圈內人交換情報、暗中談判的地方。
茶莊舊得掉渣,牆上爬滿了斑駁的青苔,門口的風鈴被風一吹,發出沙啞刺耳的破碎聲。
龍七提前到了,穿著黑色棒球外套,剃了寸頭,眼神冷得像冰刀子。
他一見我,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黃牙:
“聽說你最近風頭很勁啊,小淨哥。”
我沒寒暄,徑直拉開椅子坐下,單刀直入:
“我最近有點困惑。”
“說來聽聽。”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漫不經心地啜了口。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影印件,輕輕攤開在桌上。
“名單的事,是你們出的主意?”
他眯起眼看了一眼那紙,笑了笑,語氣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意味:
“名單?哪一份?”
我指了指紙上的名字,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代號,像死者名單一樣冰冷。
龍七抽了一口煙,彈了彈煙灰,似笑非笑地道:“你們大柱哥啊,真是越來越不講規矩了。”
我聲音冷了下來:“我不是大柱的人。”
他挑了挑眉:“那你是誰的人?”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我是我自己的人。”
空氣一下子沉了下來。
那一刻,他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笑容,真正正視我了。
他抽了一口煙,吐了個漂亮的煙圈:“你知道你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嗎?”
“我知道。”
“那你還敢說?”
我聲音不大,卻很穩:
“我不怕你們,但我怕我自己走錯。”
龍七盯了我好幾秒,然後笑了,笑得嗓子裏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
“小子,有點意思。”他說。
我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極低:“我來,不是為了送情報的。我是來告訴你們——你們盯我,盯錯了。我不會反水,但我也不會一直跪著。”
他指了指我,半真半假的警告:“這次,你運氣好。下一次——可能就得進局子了。”
說完,他起身走了,臨走前隻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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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聰明,還是早點選邊吧。”
傍晚時分,我回到學校,剛進宿舍樓,就看見莊婧站在門口,手裏捧著一張簡報。
風把她的長發吹得淩亂,她皺著眉頭,看著我。
“學校通知了,”她冷冷地說,“要核查我們和‘社會圈層接觸’的情況。”
我接過一看,果然是學校的通告。
上麵寫得很官方:近期有外部警務協作單位提出,個別學生與社會複雜人士聯係密切,建議學校排查背景,建立“特殊觀察檔案”。
她聲音低冷:“你是不是太招搖了?”
我淡淡道:“他們查不到我什麽。”
“但你也藏不住了。”她盯著我,眼神罕見地認真得像一把利刃。
“淨空,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狀態嗎?”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
“你是一隻,被人拉去鬥狗場的狗。”
“他們看你,不是看你能不能活下來,而是賭你能不能贏。”
我沉默,指尖緊扣著簡報的邊緣。
她歎了口氣,把那張皺巴巴的紙條遞給我。
我接過來,是一段打印出來的小小文字。
熟悉的字體。
林若瑤的。
“如果你選擇黑暗,那我隻能留在光裏。” ——演講稿·未公開版
我怔住。
“你從哪拿到的?”我喉嚨發緊。
“她沒藏好。”莊婧輕聲說。
她在一旁坐下,看著我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
“她表麵上裝得很冷淡,像對什麽都無所謂。但我知道,她一直在通過各種方式,了解你。”
我轉頭,盯著她。
“是你告訴她的?”我低聲問。
她苦笑:“我沒主動說。但每次見到我,她都會隨口問你一句,問得輕描淡寫,不動聲色。可次數多了,誰都能明白。”
我怔了很久。
原來,她從來沒真的走遠。
隻是她選擇留在光裏,遠遠地,看著我在黑暗中沉淪。
夜深。
我走回辦公室,推開窗戶,讓夜風灌進來,把滿室的悶熱衝得一幹二淨。
我坐到桌前,翻開筆記本,拿起筆,寫下:
【第五年 初夏】 黑狗死了,麻子怕了,名單背後藏著太多看不清的臉。 我接近敵人,不是為了背叛,是為了在他們動手前,把背後的刀拔掉。 她說:“如果你選擇黑暗,那我隻能留在光裏。” 可我終於明白了—— 她不是不看我,她一直在看著我,隻是,從未走近一步。
也許她站在光裏,不是為了離開, 而是為了等我,回頭。
寫完最後一個字,我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聽見窗外細雨開始下了。
無聲無息。
像她走過的腳步,輕輕掠過我破碎的世界,卻在我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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