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毒風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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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半夜被毒品的味道熏醒的。
倉庫的門窗都鎖得死死的,監控畫麵一片平靜,但空氣裏——有東西變了。
不是倉庫出了問題,是風。夜裏的風,從破舊的樓縫裏鑽進來,帶著一種黏膩刺鼻的味道,像是有人在燒塑料,又像是潮濕的黴土裏摻進了腐壞的藥膏氣息,甜得發苦,惡心得讓人牙根發酸。
我從沙發上起身,披了件外套,順著昏暗的光走到窗前。老六已經醒著,坐在窗台邊,一根煙捏在指縫裏卻沒點燃,隻是死死盯著樓下。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街角停著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車燈沒開,車身裹在夜色裏,像條靜靜潛伏的毒蛇。
老六手邊攤著一張皺巴巴的舊報紙,邊角都卷了毛,上麵一排醒目的黑字,格外紮眼:
“又一青年死於新型合成毒,警方緊急排查流通線。”
我心裏一沉,問:“圈子裏的人?”
老六沒抬頭,隻低聲回了一句:“昨天晚上,有人從後門翻進來,搬走了兩個木箱。”
我皺了皺眉:“什麽木箱?”
“雜貨,老家具裏藏著的,之前是別人暫存的。”他說得很淡,像在陳述天氣。
我盯著他:“你沒查?”
“查了。”他抬起頭,眼裏滿是疲憊,“但查不出。淩晨,城西那邊出了條命案——男的,二十一歲,嘴裏起泡,現場留下粉末殘渣。”
空氣裏像是有根線,繃得緊緊的,一動就會斷。
我沒吭聲,隻是慢慢走近窗邊,看著那輛麵包車緩緩啟動,在夜色中無聲滑行,消失在街角。
“淨空,”老六壓著嗓子說,“我懷疑那批東西,是有人故意送進來的。”
我眯了眯眼:“什麽意思?”
“不是我們圈裏的人藏貨,是外頭的人扔毒進來。”
他吐了口氣,像是在逼自己冷靜下來。
“我懷疑,是鉤哥的人動的手。”他頓了頓,眼神比夜色還冷,“或者說——是有人借著鉤哥的殼子,想把這條死路,栽到你頭上。”
我捏緊了拳頭。
我知道,鉤哥一直在盯著這片倉庫。這片地盤幹淨又隱蔽,混貨、洗貨都方便,連市局的眼睛都不敢隨便碰。若是這地方一沾了毒,不用警察動手,我自己就先被江湖裏的人拋棄了。
比死更快的,是信任的崩塌。
那晚我沒敢耽擱,直接去找了阿寶。
阿寶剛從網吧回來,臉色像鍋底刷過一樣黑,眼底血絲交錯,看見我,一開口就急了:
“哥,我真沒碰那玩意兒!發誓!”
我冷冷盯著他,沒說話。
他慌忙從兜裏掏出一張小紙條,手都在抖。
“有人……有人塞給我的。”他說,“說是鉤哥那邊丟出來的……有人舉報,說你最近藏‘特殊貨’。”
我接過紙條,看都沒看,直接擰成團丟進了門口垃圾桶。
阿寶低著頭,聲音快哭出來了:“我真沒動……哥,我這段時間連煙都不敢抽,我知道這片地方幹淨,我不敢亂來啊……”
我盯著他看了半天,才開口:“知道是誰動手了嗎?”
阿寶咬咬牙,抬起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懷疑,是牛眼兒那幫人。”
牛眼兒——大柱外派物流組的人。前陣子新換了一批小子,聽說裏頭有幾個不太老實的。
“明天帶你過去。”我說。
阿寶一臉急切:“不能現在去嗎?淨哥,咱得快點——”
我冷冷一笑:“現在過去,像滅口,不像問話。”
阿寶一哆嗦,連連點頭。
第二天下午,我帶著阿寶和老六去了牛眼兒的地盤。
那地方,是一間早就廢棄的汽修廠。牆上噴著舊廣告,地上油汙厚得能養魚。旁邊還有兩三家汽修鋪,見了我們,沒人敢多看一眼。
一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熟悉又惡心的氣味——刺鼻、發酸、帶著微弱的粉末氣息,像鐵鏽裏混著爛水果。
我看了老六一眼,他皺著眉,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那批貨,果然還在這裏。
推門進去。
倉庫裏亂得像打過仗,角落裏堆著破爛汽車零件,地上踩著一腳灰塵。牛眼兒蹲在一台廢棄發動機旁抽煙,看見我,臉色明顯變了,勉強擠出個笑:
“喲,淨哥,今天這麽大駕光臨?”
我沒廢話,直接甩出一包粉末樣本,啪地摔在他麵前。
“西城,昨天死的那小子,嘴裏留下的渣。跟你倉庫裏的,一樣不一樣?”
牛眼兒眼皮跳了跳,嘴硬:“我哪知道?”
老六冷冷地跨前一步,聲音壓得像刀刃:“要麽跟我們走,要麽讓警察請你走。選一個。”
牛眼兒咬著牙,臉色像死了親媽。
幾秒後,他垂下頭,聲音低啞:“我真不是主使……我是收了三千塊錢,幹搬貨的活兒。東西是別人送來的,地址他們寫好的,就是這兒。”
“誰?”我一字一頓。
他咬牙:“我不認識。但……送貨那人,說了句讓我心裏咯噔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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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
牛眼兒咽了口唾沫,像怕自己多活一秒都多受一秒罪。
“他說,是淨空哥點頭,說這裏安全的。”
空氣瞬間死了。
阿寶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氣,臉色慘白。
我眯起眼睛,盯著牛眼兒。
——栽贓。明目張膽地栽贓。
有人,用我的名義,把毒埋進了這片倉庫,把這條死路,往我腳下死死塞。
那晚,回到倉庫,我一個人坐在樓上,點了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桌上攤著那本快要寫滿的筆記本,封皮磨得起了毛邊。
我翻到新的一頁,慢慢寫下:
【第五年 初夏】
風,比火還快。
毒一旦進城,兄弟就開始互相懷疑。
他們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的信。
如果我身上沾上一滴毒,
這一身江湖,
會立刻反咬回來。
可我偏不讓他們得逞。
就算風裏有毒,
我也要睜著眼,踩著血,走出去。
筆落,窗外傳來一陣狗叫聲。
是那條黑狗,曾經被剪斷鏈子的黑狗。
它回來了。
我下樓,看見它蹲在樓梯口,瘦得皮包骨頭,眼裏卻沒有一絲膽怯。
我拿了個舊碗,倒了滿滿一碗水放在它麵前。
它沒撲上來,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尾巴輕輕拍了兩下。
我蹲下身,輕聲說:
“你知道哪兒是家,對吧?”
它低低嗚咽一聲,趴在地上,沒再跑。
我伸手,摸了摸它髒兮兮的腦袋。
風還是那麽大,夜還是那麽黑。
可有些東西,隻要不跑,就不會斷。
我站起身,回頭望了望那片倉庫。
心裏很清楚——
下一場風,會更毒。
下一場局,會更狠。
可不管他們怎麽下手,
我,都不會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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