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反咬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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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鉤哥的眼線,來了兩次。
    一次是假裝走錯路的送水工,頭戴鴨舌帽,腳步拖遝,抬著一個空水桶,卻硬說要往我們三號倉補水。另一回是個陌生司機,車窗一落,探出個幹瘦的臉,說是來“問貨期”的——可我們的貨,從不掛門麵。他的車輪上還有幹泥,是南區特有的紅土,顯然不是臨時路過的。
    我都沒揭穿。
    隻坐在倉庫辦公室裏,慢條斯理地剝著橘子。指甲刺進果皮,帶起清苦的汁水氣息,像極了這場博弈——外表溫潤,內裏卻藏著一口灼心的澀。
    橘瓣一個個拆下,堆在左手邊。我盯著門口那盞泛紅的監控燈,心裏計算著火候。
    鉤哥,是隻老狐狸。他不會親自出手,不會莽撞到衝進我的地盤。他要的,從來不是正麵碾壓,而是讓我“自毀”或“被毀”——最好是踩在他精心布好的陷阱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而我,打算讓他“看見自己毀”。
    三天前,我把那段錄音剪輯了一半,隻留下最刺激、最要命的那一句:
    “大柱太硬了,淨空太亮了。他們擋了我的財路。”
    原本的錄音長達三分五十九秒,前後都是些試探、含糊、套話,唯獨這句,是他在氣頭上吐出的真心。
    我沒有公開,隻在一個圈裏發給了三個關鍵人物:
    一個是大柱。他雖然現在養傷不出麵,但人還在江湖,威信仍在;一個是“猴子哥”,掌外場運輸的老炮,專管出貨動線,是鉤哥的舊部;還有一個,是自稱“中立”的商調人阿良——他口風最緊,消息最雜,是整個圈子中最善於察風向的人。
    不到半天,這段話就像病毒一樣,在圈內瘋傳。
    有人拿它當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私下問我:“你還活著嗎?”;還有人,不再多言,隻是悄悄刪除了與鉤哥的合作通道。
    而我,也在等鉤哥的動作。
    他果然按捺不住。
    莊婧是在第四天夜裏告訴我的。
    “今晚有個女生加我微信,說是你‘表哥’的朋友,問我在哪個寢室。”
    她說這話時,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覺。她從不是敏感的人,但這一年在我身邊,也學會了不把什麽都當玩笑。
    我笑著問她:“你說了?”
    “當然沒說。”
    我點了點頭:“好。”
    隨即起身,走出辦公室,招來老六。
    “監聽器,他們已經放進來了。”
    老六一愣,隨即皺眉:“怎麽知道的?”
    “今晚淩晨,我們把辦公室清空。”我低聲說,“我要跟你演一場戲。”
    他眼中亮起一絲寒光,什麽都沒問,隻點了下頭。
    淩晨一點,辦公室燈滅。老鼠從天花板爬過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們留了一部“備用錄音機”在桌下,故意露出縫隙,讓話音從某個角度漏得剛剛好。
    我和老六坐在辦公桌前,故作疲憊地聊著:
    “……你確定那段錄音隻有一份?”他問。
    我懶洋洋地伸個懶腰,語氣不耐:“你就別管了,反正我已經給人備了一手。如果我出事,他會直接交給警察。”
    “那咱們還打不打這一票?”
    我點了支煙:“鉤哥盯得太緊,先拖幾天。我已經叫阿寶聯係那批人馬了,明天走南線。”
    這番話,既藏刀,又留縫。
    我們說得足夠多,也足夠“真”。不怕被聽見,隻怕他們聽不進去。
    幾小時後,我們悄悄將監聽器取下——藏在桌腳與老風扇縫隙之間。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中性筆,但尾部微突,輕旋即可錄音。是鉤哥慣用的型號:13監聽筆型,高靈敏、可遠程啟動。
    老六冷笑一聲:“真下本。”
    我拍拍他肩膀:“他花錢,就是給我們機會。”
    當天中午,倉庫後門出現了一輛白色金杯。
    車沒牌,前臉被擦花一片。司機帶墨鏡,開門下車時身上還有股汽油味。但副駕駛,卻是個熟臉——鉤哥的副手,皮筋頭。
    他走進來,手裏拿著兩盒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淨空,有空聊聊不?”
    我點頭,把他帶進會客間。
    他先遞煙,我沒接。隻是盯著他,一言不發。
    他開口了:“淨空,你最近火了啊,圈裏人都說你是大柱的繼承人。”
    我靠著椅背,語氣平淡:“我不在乎聽誰說,我隻看誰在動。”
    他笑了一下:“鉤哥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有些事別越界。”
    “越界?”
    “有些線,是老一輩定下的。”
    我低聲反問:“那老一輩定下的,是讓你們靠出賣兄弟,去換警察的保護傘?”
    他臉色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終究沒笑出來。
    我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那輛白金杯仍在緩緩冒煙:“你告訴鉤哥,我不怕他設監聽,也不怕他動嘴炮。真要動手,就別拐彎抹角。”
    皮筋頭站起身,目光冷了幾分:“你太狂了,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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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頭,直視他:“我是淨空,不是和尚。”
    他盯了我幾秒,冷哼一聲,甩門而出。
    那天下午,鉤哥的人果然沒再出現。
    但晚上,一張照片被貼到了我們倉庫門上。
    照片是我——五年前,在某個小巷子裏跟阿寶分賬的舊影。模糊但真實,那時我才十八歲,穿著廉價牛仔外套,嘴角帶著未褪盡的稚氣。
    照片下方,一行歪斜的手寫字:
    “記住,老照片,也能要命。”
    老六皺著眉問我:“你怕嗎?”
    我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煙霧從鼻孔裏緩緩散出,像某種說不清的執拗:“怕。但我更怕回頭看,連命都不值錢。”
    當夜我寫下:
    【第五年 初夏】
    他放監聽,我放假話;
    他貼照片,我拍錄音。
    這不是鬥狠,是鬥命。
    可我不能退。
    她說,如果我選擇黑暗,她會留在光裏。
    那我隻能在黑裏守住不變形的我,
    否則她回頭時,連影子都認不得。
    江湖不是我要的,
    是我沒得選的。
    可我能選——不跪。
    我合上本子,朝窗外望了一眼。
    黑雲壓著天,像即將翻篇的夜幕。遠處傳來卡車壓過水窪的沉響,像戰前的鼓點,沉重卻無法忽視。
    我知道,這一章將要翻篇。
    但下一章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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