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破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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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這東西,不講理,隻講勢。你要活著,不是靠誰護你,而是看你能不能讓人怕你。”
這是大柱哥在一次小聚上喝醉後對我說的話,語氣不大,眼神卻極冷。他不是在教我,而是在警告。
我記得那天他手裏拿著一杯二鍋頭,屋裏點著幾根廉價的熏香,桌上是兩盤花生米和一碟涼拌豬耳朵。他喝得臉發紅,吐字都已經有些含糊,可說出這句話時,整間屋都冷了半截。其他人都笑著接話,隻有我知道,那不是酒話,是他想留給我的一句活命經驗。
這幾天,風聲愈緊,圈內不少人已經“轉道”了,要麽洗白,要麽沉底。有人跑得快,有人躲得深,還有人索性拿著最後一票狠錢跑路海外。但我這條路,從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就注定了隻能往前走。
因為我身後,早就沒人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城西舊倉庫三樓,窗外是大片沉睡的工地,遠處吊塔像是折斷的骨骼,黑沉沉地杵著。屋內隻有一盞暖黃的壁燈,桌上的暖水杯還冒著熱氣,一張白紙攤在桌上,紙上是一張精細的圈內分布圖,我親手畫的——所有人、所有位置、所有出事的節點。
每一個“被處理”的兄弟,我都用紅筆圈起來。顏色刺眼,像是血噴在紙上。那不是回憶,是預告。
阿寶躺在不遠的舊沙發上,啃著一根玉米腸,嚼得嘎吱響,一邊看我畫圖,一邊開口:“哥,你是不是想反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離開電視裏正在播放的《機動部隊》,嘴角帶著笑。那種笑,是打小混到大的孩子才會有的——什麽都見過,什麽都不怕,但永遠不會真把命當回事。
我沒有抬頭,隻是繼續標記。筆落之處,是另一個名字:“阿財。”
“你知道,我從來不信誰。”我淡淡說。
“我信你就夠了。”阿寶撇撇嘴,“不過你要搞動作,最好別讓老六知道,他最近怪得很,話少了,手緊了,連以前愛去的洗浴都不去了。”
我點點頭,筆尖頓住:“所以今晚行動,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他頓了一下,然後把玉米腸扔在地上,站起來拍拍手:“行,我給你擋槍。”
這次布局,我隻用了三個人:我、阿寶,以及藏在外圍等候的“耳朵”——一個被大柱哥收買的小黑車司機,代號“貓”。
我們要做的,是一個反清洗。
一場假信息交易,引蛇出洞;讓鉤哥以為我已反水,將所有賭注壓在今晚的假交易上,露出底牌。而我的目標,是看清到底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誰在從這些兄弟的“失蹤”裏抄底,重構局麵。
我已經失去太多兄弟了。再多一個,我就得先讓對方知道什麽叫“疼”。
淩晨三點半,貓打來電話,聲音一如既往地幹淨利落:“人到了,五個,三車,全帶火。”
我拉開倉庫樓頂的滑門,風一下子灌進來,冷得像刀子割麵。我望著那片昏黃的街口,街燈老舊,光線斷斷續續,人影在其中晃動,像是從地底爬上來的遊魂。
我笑了。
鉤哥果然沒親自來,而是派了他手下最穩的一個:“黑牙”。
這人我早聽說。以前是走私老鬼,靠海上“漂貨”起家。後來生意做大,被鉤哥招安,成了鉤係裏最可靠的“貨運掌舵人”。他從不露麵,動作一向幹淨利索。今夜親自現身,隻說明一個問題:
鉤哥動真了。
我下樓,把手裏的數據u盤交給阿寶:“假的,隨他怎麽驗。”
“萬一他們驗出了問題呢?”他小聲問,手已經摸到腰後的鋼棍上。
我看了他一眼:“那就讓他隻來得及懷疑,還來不及開槍。”
我們站在倉庫外側的巷子口。昏燈下灰塵在空氣裏打著旋兒,像是一種無聲的預兆。
黑牙過來時,身後跟著兩人,一人拖著一個銀色箱子,一人提著一袋“貨”,步子不急不緩,像是來辦家務。
“陸哥。”他笑,嘴裏冒著白氣,“鉤哥說了,咱們不是敵人。”
我也笑:“隻是朋友變少了,兄弟不敢太信人。”
他攤手:“鉤哥心疼你這小兄弟,派我來送份‘和氣禮’,你看,要不今晚就結了這梁子?”
我掃了那袋“貨”一眼:“是槍?”
黑牙眼中閃了一下光:“不是,是賬本。”
“我信你。”我說完,遞上那個u盤,“這是我給鉤哥的誠意。”
他接過,笑得越發溫和。然後他說了一句讓我整個人都冷下來的話:
“其實陸哥,不管你給不給,今晚我們都準備接你回去坐坐。”
下一秒,他身後那人拔出一把電擊棒,朝我腰部狠砸——
但沒砸中。
阿寶像是早預判了似的,從旁一記鋼管揮過去,那人悶哼一聲倒地,滾成一團。
場麵瞬間炸裂。
我後退半步,抽出藏在腰後的鋼戒棍,轉身橫掃一人喉嚨,那人“噗通”一聲跪地,口鼻出血。
黑牙罵了一句:“你小子真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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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比我還陰。”我喘著氣,目光灼灼,“是時候換人掌盤了。”
巷子外的貓衝進來,帶了兩個“便裝”,一個拿著手電,另一個腰裏別著伸縮棍,從左右包抄。
整個場麵,在三分鍾內收緊。沒有一聲槍響,沒有一滴血流,但每個人身上都出汗了。那不是熱,是命懸一線的壓力,把每一寸皮膚都逼出了冷水。
黑牙被反鎖在倉庫一樓的鐵籠裏。
我站在他麵前,掀開衣領,露出那塊鋼印護身符——那是師父給我的,說擋得住鬼,也擋得住賤命。
“我不想死人,但我也不怕死人。”
黑牙吐了口血,笑得譏誚:“你不會真以為鉤哥隻派我來吧?”
我淡淡看著他:“我當然不信。”
我轉身,對貓說:“通知大柱哥,鉤哥這邊,底牌見了。”
“通知完了,你自己也別再回來。”
貓愣了一下,片刻後點頭:“是,我知道規矩。”
他走了。夜風灌進來,像是在說一聲“走好”,又像是在告別。
我看著黑牙,聲音低了:“鉤哥這盤棋,快下完了。”
回到宿舍時,莊婧還沒睡。屋內燈是亮著的,她裹著一條毛毯,坐在小陽台上,一動不動,像個靜止的剪影。
我進屋時沒發出聲音,她卻轉頭看了我一眼,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是不是又差點死了?”
我沒說話,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半杯溫茶。茶涼了,杯子卻還溫著。
“你能不能停一下?”她聲音低下去,像是藏了很久才問出,“我真的怕哪天你就不回來了。”
“我停不了。”我看著窗外街燈,“我現在如果停了,就會被埋了。”
她輕輕問:“那你還記得,你原來為什麽下山嗎?”
我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一下,反問她:“林若瑤最近過得好嗎?”
她怔了一下:“你怎麽突然提她?”
我沒說話,隻是點了根煙,仰頭望夜空。
那夜,月亮很淡,像一枚磨平的指環。
我翻開筆記本,寫下:
“棋盤越來越大,我的位子越來越小。”
“莊婧說,怕我不回來。”
“其實我也怕。”
“怕回來的不是我。”
“林若瑤,你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個寺廟嗎?”
“我還記得你穿校服下車時,陽光正好。”
“我想起你,是因為今晚,我也在賭我的命。”
“賭贏了,我還活著。”
“賭輸了,我也會撐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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