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名單消失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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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夜未睡。
    阿寶被送進醫院急救,老六的肩傷縫了七針。街頭小戰結束了,但我們沒贏,也沒輸。
    我們什麽都沒拿到,甚至連一個人都沒能留下審清。
    隻知道這一切和“名單”有關。
    ——那張大柱哥親手遞給我的清洗名單。
    十幾個人的名字,一個個排列得清清楚楚,包括鉤哥的親信、我的兄弟,甚至連圈外的一些合作人也赫然在列。
    它本該被鎖進我們倉庫二樓辦公室的保險櫃裏。
    但現在,它不見了。
    淩晨四點,我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那隻完好無損的保險櫃,眉頭擰得死死的。
    “沒有撬痕。”老六聲音低啞,“密碼沒變。”
    “那就是自己人。”我冷聲說。
    莊婧蹲在窗台下,抱著膝蓋,一言不發。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眼中不是憂慮,而是疲憊。
    她太累了,我知道。
    過去兩周,她被卷入太多夜行暴力和詭計謊言。她不是江湖人,卻必須和我們一起在黑夜裏遊走。
    我曾試圖保護她不沾染這些,可現實是,我自己都已深陷泥沼。
    “你懷疑誰?”老六盯著我問。
    我沒說話。
    老六又問:“你信我嗎?”
    我依舊沉默。
    這一刻,我明白了什麽叫“人心惶惶”。
    兄弟之間一旦多了一分遲疑,就再也回不到從前。
    “昨晚值守的是誰?”我轉頭問看守記錄。
    “是……是小瘋。”莊婧低聲說。
    我點點頭:“他現在在哪兒?”
    “電話關機,昨晚值班後沒回宿舍。”她頓了頓,“像是……消失了。”
    我親自帶人去找。
    三個小時後,我們在南郊舊車場的報廢車堆後找到他。
    他蹲在地上吸煙,神色恍惚,身旁堆著啤酒瓶和一包拆了一半的榴蓮味薯片。
    看到我時,小瘋嚇得跳了起來:“哥……哥,我什麽都沒動,真的,我隻是……隻是來透透氣。”
    他滿嘴酒氣,眼神亂飄,嘴角還沾著薯片屑。我走過去,伸手從他背後拿出一隻文件袋,灰撲撲的,邊緣還粘了點濕泥。
    “這是什麽?”我問。
    小瘋腿一軟,差點跪下:“不是名單,不是,我就是拿出來裝幾張舊賬單,哥你信我,我沒動你的東西……”
    我捏緊袋子,裏麵果然隻有幾張折舊單和廢賬報表,一張“倉儲出入物資登記表”甚至是半年前的。
    他是真的沒拿,但他慌亂到讓人懷疑。
    “你拿這些做什麽?”我又問。
    小瘋哆哆嗦嗦:“阿財說最近可能要清點舊賬,我想著提前翻一翻……怕出錯,哥,你信我,我真沒碰名單那櫃子……”
    我盯著他的眼睛,像看一個被誤放進火堆的小耗子。
    “走吧。”我說,“別自己在這兒嚇自己。”
    我帶著人離開,留下他一個人坐在車堆中,像個從泥沼裏被拎起來的稻草人。
    但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名單失蹤,不是小瘋幹的。
    他隻是那種最先被人盯上、最先出醜的“替罪鬼”。
    而真正動手的人——懂得怎麽動櫃子、怎麽避開攝像頭、怎麽不留痕跡——肯定就在我們身邊,還在若無其事地吃飯、說笑、抽煙。
    人越多,真相越像泡沫。
    走出車場時,夜風撲麵。
    我突然覺得,真正要死的,不是那些在名單上的人,而是被名單牽住呼吸的我們。
    我翻開筆記本,寫下:
    “我能接受敵人拿刀衝我, 我不能接受兄弟拿笑臉騙我。”
    “名單不見了,人開始不見了,信任也不見了。”
    “倉庫是我們的根據地,現在像一口空殼,裏頭隻剩鬼影。”
    我頓了頓,又寫:
    “那紙上寫的是別人要死,沒了名單,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是誰。”
    “我不怕死,隻怕死得像個傻子,被自己人送走。”
    我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聽窗外風聲。
    風從屋簷刮過,吹得鐵皮嗚嗚直響。
    一隻老鼠在天花板上吱吱跑動,像極了現在的圈子:慌張、急躁、無人可信。
    門外,老六沒有走。
    我知道他一直站在門口,卻沒有進來。
    這就是江湖。
    不是所有沉默都叫信任,有時候那是避嫌,有時候是等局勢明朗。
    我忽然想起當年在山門,有一回我藏了一隻受傷的麻雀,被師父發現。
    師父沒責罵我,隻說了一句:“小鳥好養,人心難養。”
    那時候我聽不懂,現在我懂了。
    敲門聲終於響起。
    我沒動。
    老六推門進來,眼神還是淡。
    “阿寶醒了。”他說。
    我站起身:“他能說話了嗎?”
    “還能胡說八道。”老六輕輕一笑,“問他第一句是什麽?”
    我看他一眼。
    “他說:‘名單還在嗎?’”
    我的指節收緊了一下。
    “名單他沒動。”老六說,“他讓你小心‘熟人’,然後就又昏過去了。”
    我點點頭。
    “你打算怎麽查?”老六盯著我。
    我沒回答。
    不是不想說,而是——現在說,等於先把自己也放在嫌疑裏。
    我隻說了一句:“現在不能亂。”
    老六點頭,臨走前丟下一句:“現在這局裏,每個人都可能是牌,也可能是火。”
    我坐回桌前,筆記本上最後一行寫著:
    “人心不動,刀就不會出鞘。可現在,已經沒人敢不動了。”
    我合上本子,窗外月色冷,樓下遠遠傳來拖貨車的轟鳴聲。
    而我,已經不知道該信誰,又能防誰。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今晚的名單失蹤,不隻是一次內鬼行動。
    它是江湖對我的最後警告。
    你想玩,就得賭命。
    你想活,就別再把人心看成兄弟。
    我輕聲道:“從明天起,我一個人也要當作兩個看。”
    黑夜無聲,我卻聽見了腳步。
    那是命運,從不打招呼就來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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