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記錄員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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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來不怕編號消失,怕的是編號背後的人,從世界上真正被擦掉。
    淩晨三點,北境節點發來緊急傳訊,隻留下一句話:“董白失聯,整組清空,牆上留字。”
    信號斷開前,伴隨的是一個模糊的現場畫麵。昏黃燈光下,資料牆像被風撕碎的海報,一張張檔案殘片飄落地麵,滾燙的打印頭還殘留著未燒盡的數據條,玻璃櫃邊緣焦黑發裂。一行歪斜的字被人用殘墨寫在牆上,用的不是鍵盤,也不是筆,而是手指。指尖沾著血。
    那行字寫著:“請別忘了我。”
    我盯著那五個字的照片看了很久。像是有人貼著你耳邊說話,卻隻留下了氣息,卻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是等不到我們來的那一類人。
    董白,編號者轉錄組“核心記錄員”,真實身份早已注銷三年,他是“無編碼存者”的實驗體。他能精準回憶72名編號者的軌跡和症狀,以手寫檔和速記方式重建編號者行為數據。他手抄過瘋者語法第一卷,他替我們分類過第一代瘋語結構。他有輕度社交恐懼,不喜歡說話,每天都在資料室角落一張爛椅子上窩著,像根舊燈管。
    我最後一次見他,是三天前。
    我問他:“最近有沒有睡覺?”
    他說:“睡不睡不重要,我怕我醒了,他們已經被刪了。”
    那時候我以為他隻是多慮,現在我知道他一直在跟係統賽跑。
    林澈衝進了我房間,把電腦甩在我麵前。
    “你看這個。”他語氣壓得極低,卻藏不住崩裂的顫抖。
    視頻影像記錄的是係統入侵節點的全過程——無聲、無預警,像幽靈一樣,清掃掉所有緩存路徑,連“異常日誌”都沒留下。這種操作方式,隻有一個機構能做到——“域下等級協議處理中心”,是專門用於國家級係統崩潰時的數據覆蓋指令平台。
    “他們動用了頂級權限,”林澈說,“這是……一次合法刪除。”
    我沉默良久,隻問他一句:“董白是被‘合法消失’的嗎?”
    林澈眼神裏閃著什麽。他沒回答,但我明白了。
    這不是一次錯誤的清除,是一次精確的“去存在行動”。
    我連夜趕往北境節點。
    廢棄資料室的門已經被切割過,鎖芯內還殘留著熱金屬粉。我蹲下來看了一會兒,有人為封門留下了一道“二次貼條”,上麵有編號。
    是qx211,一串我們不認識的編號。
    我抄下它,遞給老隋。
    老隋蹙著眉頭,皺紋裏像藏著一張地圖:“這個編號,從沒出現過在任何公共記錄中。”
    我說:“它不屬於董白,也不屬於係統。它是殺他的編號。”
    我們在資料室角落找到一張碎裂的錄音條。是舊式磁條機用的那種,像個老年人的回憶裝置。裏麵隻錄了一句話。
    董白的聲音,壓著電噪,輕輕地說:“如果哪天我不在了,記得我的人,別把我寫成編號。”
    我跪下來,在地上撿起一張被踩皺的紙條,展開,發現上麵隻有一個名字:“董白”,下方,三個筆跡歪斜的字:“不是編號”。
    我的手抖得厲害,捏緊那張紙,我感覺那不是紙,是他的骨灰。
    晚上,我們在數據回流裝置前點了一盞老燈。
    林澈念出一段瘋者日誌,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吵醒什麽沉睡的靈魂:“編號者qj008,記錄員董白,因編號症狀擴散失控,導致行為記憶完全符號化,臨終前試圖手寫保留編號者真實語句,最終被係統判斷為‘不可恢複個體’。”
    我站在燈下,緩緩說:“這一段,不該成為檔案。”
    “該成為碑文。”
    阿妹拿出她隨身的小本子,翻到最後一頁。她用那種毫不工整的字寫著:
    【記名者】:董白
    【生存狀態】:未明
    【最後留言】:請別忘了我
    【可再生性】:理論存在
    我問她:“可再生性是你加的?”
    她點點頭:“如果我們有人還記得他,他就沒死。”
    第二天,我在回音者牆上釘上了一張木牌。
    我沒有寫編號,沒有寫時間,也沒有係統參數。
    我隻寫下他真名,旁邊寫了六個字:“我還記得你。”
    然後我拿起筆,在他名字下方畫了一朵灰色的小火焰。
    老隋站在我身邊,沉聲說:“下一次,也許就是我們。”
    我說:“不。下一次,是他們。”
    從那一刻起,我決定:
    我要寫出一套再也無法從係統中刪除的存在術——不靠編號,不靠數據庫,隻靠人的記憶、人手的筆跡、瘋者的詩意、火焰中的名字。
    董白不該白死。
    任何被編號抹去的人,都不該在我們的世界裏死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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