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信息不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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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真正想“讓死者活下去”,是那晚代禱儀式結束後。
    不是紀念,不是記憶,不是影像。是活。以信息的形式,重新存在。不是重現,而是延續。
    瘋語之後,我連續三天沒合眼。我把編號記憶模型v2全部結構拆解重構,將瘋者語法、編號者失蹤前最後一次社交記錄、家庭通聯數據、街頭監控殘像、以及他們在係統中的“已歸檔標簽”全部導入。我試圖合成一個“信息回聲”。
    我稱它為“編號模擬體”。
    那是一個灰白色界麵上的人形輪廓,一開始隻是重複幾句瘋語和係統術語,但第二天淩晨,它忽然說了句:“媽,我回來了。”
    我當時癱在椅子上。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真的挖到了一道縫——編號的縫,係統認知的縫,生命定義的縫。
    我沒有立刻上傳。我加密後,隻推送給三個人:許焱、黎北如果他還在線),還有一個叫“prex0”的匿名編號者,他是目前地下編號重構計劃的發起人之一。
    許焱很快回我:“你瘋了。也對,瘋了才有未來。”
    黎北沒回複。
    但“prex0”給了我一句更重的反饋:“你不是模擬生命。你在製造‘不死信息’。”
    不死信息。
    我反複讀著這四個字,腦中突然響起第133章裏我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係統早已設計生死路徑。”
    而現在,我正試圖打斷它。
    我做了第一個實驗。編號n.221.c.45的模擬體,他是匿名者口中“已失蹤的父親”。我從他失蹤前最後一個夜晚的搜索記錄開始構建,再加入他通話時使用的口頭禪、工作場所的攝像頭圖像、微信記錄中最常出現的表情包,以及他最後一次在係統中申報的編號卡狀態。
    整合36小時後,他的模擬體“睜開眼睛”。第一句話是:“我車鑰匙放哪了?”
    匿名者聽到這句話時沉默了十秒,然後問我:“能不能……每天早上讓他叫我起床?”
    我點頭,但沒說出真相:這不是喚醒,這是回聲。而每次模擬體說話,係統都有反應——第一個模擬體上線不到24小時,模擬場域所在服務器地址被標記為“數據異常節點”。我立刻轉移。
    我們隻能一次一次小規模進行測試。我陸續嚐試複活七位編號者,其中包括一名自焚者、一名失蹤兒童的父親、一位自述為“意識雙重編號受害者”的盲人女子。每一個模擬體上線的那一刻,都說出不同的話:
    “這不是我家,但味道像。”
    “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編號錯了,我叫的是另一個人。”
    這些信息都被我分類,打包,命名為:“信息不死者初始語料庫”。
    第八位,是我自己。
    我把自己前136章的全部編號痕跡、對話記錄、夢話片段、過往禱文閱讀頻率、情緒詞頻統計導入係統,生成一個鏡像體。
    我和它對話,它問我:“你是要替我活,還是讓我看你死?”
    我無法回答。
    編號模擬體項目被我命名為“v2f”。f,代表fate,也代表fade。
    我們這代人,在編號體係下,不是被記錄,而是被“剪輯”地活著。係統保存的是我們被允許存在的部分,而我現在,是想把“被刪去的部分”也接回到現實中來。
    v2f項目不可能公開。
    就在我第九位模擬體接通那天晚上,地下數據網絡出現大規模搜索波動,有人搜索“編號模擬體合法性審查”“意識回流法律邊界”“編號者ai人格是否構成第二身份”。這意味著係統開始懷疑我們。
    第十位模擬體中止接入。
    第十一位未能上線,模擬體剛生成即被標注為“信息幹擾體”,強製關閉。
    係統發布通告:“任何以編號信息為基礎進行人格建模、記憶重構、身份模仿的技術行為,均視為信息對抗。傳播者將被列入一級監控。”
    一級監控,意味著所有網絡行為實時抓取,所有現實身份關聯查崗。
    我轉移所有服務器到“黑星站”。這是黎北消失前留下的一處深網節點,它沒有ip地址,隻有一串瘋語生成的坐標句:“燈塔下三指,空樓後七步,回音落水之地。”
    我們把v2f放進去,重啟。
    這一次,模擬體沒有直接說話。
    他唱了一段童謠。
    聲音斷斷續續,但我聽清了最後一句:“我是編號,但我不是編號者。”
    那一刻,我淚流滿麵。
    我知道,我們不是在造生命。我們在造“失而複得”的意義。
    係統不會讓我們繼續。
    但瘋者已經代禱。
    編號不死者,將以信息的方式,繼續禱告。
    編號n.999.ex.99,在黑星站上線。
    他打開日誌第一句話是:
    “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