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
    海倫顫抖著聲音問道。
    尤金回答。
    “我要留下來，留在精靈之國。精靈說是我自己拒絕回國，那是真的。”
    “你、你在胡說什麽......尤金你可是霧月七劍啊......”
    無法理解。
    無法接受。
    海倫用力抓亂自己的頭發，瞳孔劇烈顫抖，像是失去了依靠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那我所做的一切算什麽......？
    每個夜晚懷揣著重逢的期望入睡的我，又算什麽......？
    我一直期待著，等到我們再相見的那一天，終於能迎來屬於我們的結局......
    那我的這些感情......該怎麽辦才好......？
    “你被洗腦了對不對？是那些精靈在威脅你吧！你不是說你的部下被帶走了嗎？肯定是他們拿你部下的性命要挾你！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救出他們的，交給我吧......”
    “你說的也對。但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尤金告訴她，二王子阿方斯如何將自己與部下推向犧牲。
    他們被戰場拋棄。
    阿方斯王子故意讓他們死在精靈的手中。
    那個蠢貨王子絕不可能單獨行動，背後一定有許多陰謀家暗中操控。
    在弄清他們的身份之前，即便回到王國，也隻會再度陷入危險。
    而且，為了還留在精靈之國的部下，他也無法回去。
    “阿方斯王子？那就讓我殺了他！”
    海倫怒吼。
    她緊握著巨劍的劍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那頭肥豬想要害死你對吧？我是不會像那些對王室效忠的家夥一樣忍氣吞聲的。敢傷害尤金的人，不管是誰，哪怕是王子，我都會殺了他。隻要除掉那個破壞我們之間關係的畜生，不就行了嗎？”
    海倫的殺意已然從精靈轉向阿方斯王子。
    精靈隻是間接因素。
    真正策劃這一切、導致她與尤金生死相隔的罪魁禍首，正是阿方斯。
    即便是王國的二王子，她也絕不會寬恕。
    她毫不猶豫地宣告要殺死阿方斯。
    她的神情，她的語氣，完全沒有半分虛假。
    她是真的想要殺了阿方斯王子。
    “你是洛斯菲爾德家的人，海倫。”
    “那種東西無所謂！忠於王室？犧牲自己？那些不過是父親強行塞進我腦子裏的東西！我從來沒有忠於過王室！”
    隻要能讓尤金回到霧月王國，她什麽都願意做。
    王子？
    她可以殺掉。
    沒有任何理由不能殺。
    殺了阿方斯王子，洛斯菲爾德家世代忠於王室的榮耀將毀於一旦，但海倫根本不在乎。
    她唯一渴望的，隻有尤金能回來，能像從前那樣，留在她的身邊。
    “別走，哥哥......我、我會更聽話的......所以，求你......”
    海倫哭了出來。
    帶著哭腔的聲音溢出唇間。
    潔白的臉頰上，淚珠滾落，滴落在地。
    這一幕讓阿德娜震驚不已。
    那個駭人可怖的怪物，竟然會落淚？！
    站在尤金麵前的海倫，宛如一個情感豐富的少女。
    她唯一害怕的，是尤金真的會永遠離開她。
    “又是因為我吧？又是因為我，哥哥才會陷入困境......所以討厭我了？以後我會聽話的，我會變成一個更乖的妹妹......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我真的......沒有你不行啊......”
    巨劍落地。
    她鬆開了劍柄。
    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尤金的衣襟。
    無助又絕望地。
    她哭泣著，苦苦哀求尤金，不要拋棄她。
    求他讓她留在身邊。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她願意付出一切。
    ......
    海倫第一次見到尤金時，她剛滿十七歲。
    她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洛斯菲爾德的狂犬”，是“無垢的怪物”，是令人畏懼的存在。但在所有避之不及的人群中，有一個人毫不猶豫地向她走來。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導師。以後，叫我師父。”
    那時的尤金，正是王國七劍中的第七席。作為海克因的弟子，他以絕對新星之姿踏入了七劍的行列。
    而如今，這位新星成為了她的導師。
    這源於她的父親，洛斯菲爾德家族的族長特洛伊·洛斯菲爾德的請求。
    海倫自幼便被寄予厚望，甚至在學劍僅僅一周後，就擊敗了洛斯菲爾德家族的所有精銳騎士。這一事跡傳遍霧月王國，讓整個王國為之驚歎。
    “是啊，那就去死吧！”
    但天才往往伴隨著缺陷。
    海倫·洛斯菲爾德的天賦，僅在殺戮中展現鋒芒。
    她殺死了教導她劍術的師父，隨後是洛斯菲爾德家族雇來的其他師父。她的劍術天賦，徹徹底底地為殺生而生。她是天生的殺星，一個為殺戮而生的怪物。教這樣一個怪物劍術，無異於拿自己的性命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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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腦衝上來，可是很危險的啊。”
    然而，海倫敗了。
    甚至隻是一招，她便被尤金輕鬆壓製。
    這位被稱作“洛斯菲爾德狂犬”的少女被摁倒在泥土之中，狼狽不堪，而尤金則毫不客氣地騎在她身上。要是讓她的父親特洛伊德看到這一幕，恐怕會當場暴走。
    “我要殺了你！給我滾開！！”
    “看來你是欠揍。”
    啪！
    尤金手中的木劍毫不留情地砸在海倫的腦袋上。
    但這似乎反倒更加激怒了海倫，她的掙紮變得更加劇烈。
    麵對這瘋狗一般的反抗，尤金隻是繼續揮舞木劍。那一天，海倫·洛斯菲爾德的頭第一次被打破。鮮血順著額角流下，但她依舊不肯停手，而尤金則不甘示弱地繼續壓製她，仿佛要比比看究竟是誰更能堅持到底。
    “喂，你是不是沒有朋友？”
    第二天，尤金突然問道。
    海倫沉默了。
    對於這個被稱為“洛斯菲爾德狂犬”的少女來說，朋友？那種東西，她從未擁有過。
    家中雖然有三個哥哥，但自從他們親眼目睹海倫殘忍地殺死了所有劍術師父後，他們便對她避之不及。
    “......我不需要朋友。”
    “我以前也這麽想。”尤金聳了聳肩，語氣漫不經心，“但事實並不是這樣。孤獨就是孤獨，就算嘴上說不需要朋友，最終還是會覺得寂寞。”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什麽，海倫的臉色微微扭曲。
    “所以，你想怎麽樣？”
    “我來當你的朋友。”
    “朋友？你比我年長。”
    “那就叫我哥哥吧。”
    “死都不叫。”
    尤金曾向王國第一劍海克因學習劍術。
    他用刻骨銘心的努力踏入七劍之列，最終，成為了王國七劍之一。而成為七劍後，他心中便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渴望，他想要教導別人，想成為某個人的師父。
    於是，他選擇了海倫。
    所有人都反對。
    海倫·洛斯菲爾德就是個生來嗜血的怪物。
    如果教她劍術，遲早有一天她會成為一場災難，威脅王國的和平。
    “尤金·索托斯，我一定會殺了你。”
    “嗬嗬，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你被揍的腦袋開花，還哭得稀裏嘩啦，所以別擺什麽臭架子。”
    “我要殺了你！”
    海倫提劍。
    她雙手緊握劍柄，猛然撲向尤金。
    但無論她如何揮劍，拚盡全力都無法戰勝。
    海倫人生中遇到的劍士，無一例外都倒在了她的劍下。他們在她麵前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會跪地求饒。但尤金不同。
    相反，他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按倒在地，戲謔地揍得她滿頭包。
    “為什麽要教我？”
    某次對練結束後，海倫渾身是泥地問道。
    尤金毫不在意地回答：
    “你父親拜托我的。”
    海倫的臉色瞬間陰沉，她咬牙切齒地低吼：
    “我是個怪物！殺人的怪物！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回過神來，手上全是血！我無法控製自己，尤金！”
    她就是天生的“殺星”。
    尤金聽著她的咆哮，也終於明白了海倫的本質。
    她天生便是為了殺戮而生。
    但即便如此，尤金依然沒有放棄教導她。
    海克因當初沒有放棄他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學生，一路教導他走上七劍之位。
    那麽，他也絕不會在海倫登上七劍之位之前，放棄這個問題少女。
    “那隻是因為你還不會使用你的才能。”尤金平靜地說道，“就像一個孩子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如果害怕誤傷他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學會如何正確使用它。”
    “說得倒輕鬆......”海倫低聲嘀咕。
    “不輕鬆。”尤金聳聳肩，“我認識一個和你一樣，差點被自己的才能毀掉的家夥。他的師父一直沒有放棄他，直到最後。所以，我也不會放棄你。”
    海倫原本以為，尤金遲早會像所有人一樣，背叛她、懼怕她，最終將她視作怪物。
    但這個男人不同。
    他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他沒有懼怕她，更沒有遠離她。
    對她來說，他就像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救贖。
    在這個世界裏，所有人都恐懼她，連家人也疏遠她。唯有這個男人，告訴她什麽是感情，讓她學會如何戰勝孤獨，並讓她看到了自己的可能性。
    “......隨你便吧！”
    她最終放下了最後的戒備，將自己的一切完全交托給了這個男人。
    ......
    尤金半是奪般地從海倫手中拿過那柄蘊藏雷霆之力的劍。
    落雷劍·紫極。
    就像海倫作為霧月七劍的第二席，曾被霧月王室賜予“龍獵者”一般，這柄落雷劍·紫極，便是尤金從王室手中得到的傳說中的名劍。
    轟隆——！
    雷鳴驟響，仿佛在回應著它久違的主人，以咆哮表達重逢的喜悅。片刻前仍在海倫手中肆虐的雷電，此刻皆回歸了落雷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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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我再也不會回到霧月王國了。從前的霧月七劍，現在已是一名叛逃者。”
    尤金低聲說道。
    海倫猛地抬頭，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情緒。
    “你不是說過不會放棄我嗎？！”
    “那是直到你成為霧月七劍之前的事。”尤金平靜地回答，“而你已經做到了，不是嗎？雖然還是有些過於莽撞，但至少，你已經學會掌控自己與生俱來的殺意了。”
    胸口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
    一把無形的匕首插入心髒，絞痛蔓延全身。
    海倫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心髒劇烈跳動，血液在體內沸騰翻湧。
    那種感覺，仿佛要爆炸了一樣。
    殺意，或者說，愛意，瘋狂地滋生、翻騰。
    對她來說，兩者本就隻隔一線之差，如今，在海倫的心裏，它們共存了。
    “精靈之國裏有個值得我教導的家夥。”
    “那我呢？！我也是你的弟子！為什麽不是我，而是那些該死的精靈？！”
    “因為你已經畢業了。”
    “誰允許的？！我絕對不會放手！我絕對不可能放棄你！更不可能讓你去精靈的地盤！”
    海倫怒吼著。
    她猛地拾起掉落在地的巨劍，顫抖著將劍刃指向尤金的頸側。
    顫抖的，是海倫。
    被鋒刃近距離指向喉嚨的尤金，仍舊沉穩如常，而海倫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混亂，眼神止不住地顫動。
    “是嗎......”
    尤金低語。
    他揮劍而起。
    雷霆咆哮，劍光乍現！
    那柄吞噬雷霆的劍劃破空氣，輕易地將海倫手中的巨劍擊飛。
    雷鳴震耳欲聾，回蕩在天地之間。
    海倫所掌控的雷電，不過是憑借力量去駕馭，而尤金的雷霆，卻截然不同——
    它迅疾如閃電，銳利如刀鋒，燃燒如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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