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輾轉反側，想了一夜又一夜的陰謀詭計。可她那個腦子裏麵裝的東西著實有限，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有辦法在這宮規森嚴的皇宮中，同時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所有阿哥。
    如此一來，她也隻能悻悻作罷，暫且擱置了自己的陰毒計劃。
    不過隻是擱置，她的那點心思還是在的。
    也就在她將所有光陰，都耗在怎麽算計別人時，嬿婉的肚子也滿了三個月，這胎坐的穩了，便也時常出來走動。
    暮春的禦花園飄著晚櫻，嬿婉扶著丫鬟的手在青石徑上緩行，鵝黃繡金線的宮裝襯得她愈發明豔照人。
    忽見前方廊下閃過一抹素白，原是如懿倚著朱欄，鬢邊隻簪了朵蔫黃的絹花，褪色的月白裙裾沾著泥點，倒像株被踩進塵埃的殘荷。
    其實如懿做這副打扮，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自打孩子生出來是個六指的，她的承寵之路就斷了。再加上淩雲徹斷了子孫根，也沒辦法給她片刻歡愉。
    這沒了皇上的寵愛，日子不好過。沒了男人的滋潤，她的身子不舒坦。
    這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走上她自己以往最嫌棄，且最不甘願的一條路子，那就是——爭寵。
    如懿今日也是有好好打扮過的，學著宮中那些年輕的嬪妃穿了素色的衣裳，在她看來非常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覺。
    想來以皇上那種高雅的眼光，定是能懂得她的美，所以她就來到了禦花園，這處最可能偶遇到皇上的地方，靜靜的等待著。
    可沒成想，居然有人亂了她的計劃。
    “喲，這不是烏常在嘛？今日竟舍了往常的打扮，也開始穿素色衣衫了，倒差點叫本宮沒認出來。”
    嬿婉故意揚高聲調，護甲劃過鎏金欄杆發出刺耳聲響。
    “聽聞你日夜思念皇上，可惜啊！頂著這副鬼樣子？倒像先帝陵前守靈的老嬤嬤。”
    她抬手掩住唇邊笑意，腕間翡翠鐲子撞出清脆聲響。
    “也難怪，姐姐空有副花架子，連個皇上的心都留不住，可不就隻剩在這兒望穿秋水？”
    如懿緩緩轉頭，眼底浮著層渾濁的光，忽然咧嘴笑起來，露出幾顆泛黃的牙齒：
    “比不得炩妹妹這肚子爭氣，不過本宮容貌如何，本宮清楚的很。若本宮不美，你們也就不用費盡心機的破壞我的容貌了，說白了，還是嫉妒我天生麗質。如今在這裏挖苦我，實在是謀劃錯了。”
    此話一落地，嬿婉扶著腰肢笑得花枝亂顫，錦帕都掩不住嘴角的譏諷：
    “烏常在好大的口氣！冷宮的鏡子沒有，茅房的尿總該照得清自己吧？”
    她故意湊近，讓甜膩的胭脂味混著如懿身上的黴味。
    “當年青春還在時，怎麽不拿出來演一場‘天生麗質’？反倒是老了老了，頂著如今這張臉，像被煙熏火燎過的老樹皮！開始宣揚自己天生麗質了，笑話！你是整個紫禁城的笑話。”
    丫鬟們捂著嘴竊笑，嬿婉索性扯開嗓子：
    “大家都來聽聽！這烏常在說咱們嫉妒她！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留著那半張臉，讓皇上日日對著這張‘傾國傾城’的尊容——”
    話音未落，她突然尖聲怪笑。
    “哎喲，怕是皇上看一眼，連龍涎香都壓不住惡心！”
    如懿突然伸手抓住嬿婉的裙裾，枯槁的指甲幾乎嵌進織錦：
    “你敢說不是因為嫉妒？從潛邸到後宮，你們這群狐媚子最妒忌的便是我與皇上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有我堪比謫仙的容顏……”
    “放手！”
    嬿婉嫌惡地踢開她，繡鞋尖沾著泥點。
    “也不撒泡尿照照，如今的你不過是條見人就咬的瘋狗！”
    她揚起下巴對丫鬟們吩咐：
    “去，把這話傳給各宮娘娘，就說冷宮飛出金鳳凰，咱們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瞻仰！
    對了，既然烏常在容貌非凡，自然不能埋沒了，就跪在這兒禦花園街道上，供人欣賞個夠吧！”
    如懿猛地撐著廊柱站起，肥胖的身軀在風中搖晃：
    “魏嬿婉！你不過是包衣出身的賤婢，當初在長春宮端茶倒水的奴才，如今也敢在本宮麵前作威作福？”
    她的笑聲尖銳得如同夜梟。
    “若不是爬上龍床賣乖獻媚，你連給本宮提鞋都不配！”
    嬿婉猛地轉身，眼中燃起森冷的火光，三步並作兩步逼近，重重甩了如懿一巴掌：
    “賤婢？你也配說這個詞？”
    她揪住如懿稀疏的頭發，強迫對方與自己對視。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皇上厭惡你，太後嫌棄你，連冷宮的老鼠都比你尊貴！”
    嬿婉扯下她鬢邊那朵絹花，狠狠踩在腳下碾成碎末。
    “來人！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拖到禦花園主道上跪著，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起身！”
    如懿被拽著頭發拖行，發髻散落，狼狽地在青石板上掙紮：
    “魏嬿婉！你不得好死……”
    她的咒罵聲被強行捂住，隻能發出嗚嗚的悶響。嬿婉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嘴角勾起惡毒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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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常在慢慢跪，說不定皇上路過時，還能想起你這張‘天生麗質’的臉呢！”
    說罷，她轉身離去，繡鞋踩過如懿散落的發絲，將最後一絲尊嚴碾進塵埃。
    今時不同往日，誰站的高，誰的話才算數。這麽淺顯的道理，估計滿宮之中，也就隻有如懿這一個瘋婆子看不明白了。
    隨著時間過去，禦花園漸漸熱鬧起來，往來的宮女太監見如懿披頭散發跪坐在路中央，都忍不住交頭接耳。
    有幾個膽子大的小宮女，捂著嘴笑個不停：
    “這不是那個烏常在嗎？怎麽淪落到這步田地？”
    “聽說她失心瘋了，居然還說自己天生麗質，真是笑死人！”
    如懿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紋路滲出來。
    她死死盯著嬿婉遠去的方向，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曾經，她是嫻妃，人人見了都要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嫻妃娘娘”。
    如今，卻要被一個昔日的宮女踩在腳下，受盡羞辱。
    “魏嬿婉，赫舍裏葳蕤，富察琅嬅，金玉妍，高曦月……”
    她咬牙切齒地念著一個又一個名字，聲音裏滿是怨毒，可念到最後，她突然發覺人太多了，多到她都有些數不過來了。
    而這些人，全部都是曾經欺負過她的人，她一定會全部奉還。
    “你們你給本宮等著，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突然，她仰頭大笑起來，笑聲淒厲又瘋狂，驚飛了樹上的幾隻麻雀。周圍的人見狀，紛紛加快腳步，生怕沾上這晦氣。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如懿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是皇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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