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方才精心偽裝的懵懂全然碎裂。她看著葳蕤眼中翻湧的惡意，忽然意識到對方早已看透自己的每一步盤算。冷汗順著脊背滑進衣內，她張了張嘴，卻隻發出破碎的嗚咽，方才還軟糯討巧的嗓音，此刻沙啞得如同破布：
    “穆貴妃若這麽想，那臣妾百口莫辯。”
    “省省吧。”
    葳蕤猛地甩開手，如懿狼狽跌坐在地。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如懿臉上的裂痕，翡翠耳墜隨著笑聲晃動：
    “繼續磕。等哪天本宮玩膩了，或許會賞你個痛快。”
    轉身時裙擺掃過如懿發頂，那裏不知何時已經有了些許白發。
    “記住——你這條命，本宮想什麽時候收，就什麽時候收。”
    如懿跌坐在地，聽著葳蕤遠去的腳步聲在回廊裏漸弱，喉嚨像是被塞進一團浸了毒的棉絮，又癢又痛。方才強撐的懵懂麵具徹底碎裂，她伸手捂住臉，指縫間滲出的不知是冷汗還是淚水。青磚的寒意透過單薄的裙裾往上爬，卻不及心底泛起的寒意刺骨——原來在葳蕤眼裏，自己的每一分算計、每一絲不甘，都不過是跳梁小醜的拙劣表演。
    而與此同時，禦書房內，明黃的燭光將奏折上的朱批暈染得有些模糊。
    皇帝握著朱砂筆的手突然頓住，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片狼藉。
    “朕聽說如懿每日寅時三刻，都要去穆貴妃宮門前磕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何如今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
    他聲音低沉，尾音卻似淬了冰，驚得當值太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回、回皇上的話……”
    頂替進忠值班的這個小太監乃是進忠的幹兒子，麵對雷霆之怒，還不怎麽適應，所以隻敢用額頭緊貼地磚，聲音也是抖得不成樣子。
    “皇上明鑒，據說是烏常在身邊的掌事姑姑容佩和太監小淩子，趁著烏常在身子不爽利，在宮中稱主子，淩虐小宮女。這事被穆貴妃知道了，便罰了容佩和淩雲徹。
    但是烏常在身邊沒了人伺候，想著將容佩和淩雲徹重新要回去，這才有了天天去穆貴妃那裏磕頭的事。”
    話音落地，案上的青瓷筆洗已被皇帝揮落在地，碎裂聲在寂靜的殿內炸開。
    皇帝盯著地上狼藉的瓷片，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寒意仿佛要將整個禦書房凍結。
    “兩個奴才敢在宮裏稱主子？如懿連自己身邊的狗都訓不好，倒有臉為他們磕頭求情！”
    他猛然轉身，龍袍掃過案幾，將一摞奏折掀翻在地。
    “如此愚蠢無能之輩，當真以為朕的後宮是任人撒野的市井！”
    很快，他便想起往日如懿在椒房殿端莊持重的模樣，如今卻因奴才的過錯，在穆貴妃門前自降身份。
    雖說如今他倒是有些理解穆貴妃了，這樣的人，確實該罰，不罰不長記性。
    但如此做法，實在不妥。
    因為這不僅是如懿的恥辱，更是在打他這個九五之尊的臉！
    皇帝猛地起身，龍袍掃過堆積如山的奏折。如懿縱然失寵，可終究是名門出身，曾貴為嫻妃。
    如今卻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以這般屈辱的方式求生，傳出去豈不讓滿朝文武、天下百姓笑話皇家威嚴掃地？
    他想起選秀那日，如懿身著華服，眉眼間盡是世家貴女的傲氣，而現在……
    “傳朕旨意——”
    皇帝的聲音冷得能刮下冰碴。
    “容佩、淩雲徹目無尊卑，即刻杖斃！如懿管教不力，罰俸半年，禁足宮中，非詔不得出！”
    說罷，他又猛的抓起案上的朱砂筆，狠狠在奏折空白處寫下“荒謬”二字，字跡力透紙背，朱砂暈染開來，宛如滴在宣紙上的血。
    “穆貴妃越俎代庖，罰抄宮規百遍，閉門思過！”
    皇帝將筆重重一擲，墨汁濺在明黃龍紋的桌布上。
    “後宮法度，何時輪到她來定？”
    皇帝怒意未消時，瞥見案頭角落壓著的明黃卷軸，朱漆封火上赫然印著“赫舍裏果墩”的字樣。
    指尖觸及卷軸的瞬間，他鬼使神差地展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間，竟藏著足以改寫戰局的機密。
    奏折內頁夾著泛黃的牛皮圖紙，火銃的剖麵圖上，膛線如盤旋的金蛇鐫刻其中。
    “臣改良銃管內壁螺旋紋路，彈丸出膛時可高速旋轉。”
    皇帝逐字讀著批注，瞳孔驟然收縮。
    奏折內頁夾著數張羊皮圖紙，火銃的剖麵圖上，膛線以精密的黃金螺旋紋路鐫刻，標注著“十二道右旋膛線，每寸三轉”。
    “臣改良銃管鑄造之法，采用無縫精鋼一體成型。”
    皇帝逐字讀著批注，目光掃過“氣密性達十成”的字樣時，呼吸陡然急促。
    “彈丸出膛初速較舊製提升五倍，有效射程突破三百丈，精準度可於二百步外洞穿銅錢方孔。”
    更令人震撼的是銃機設計——全新的燧發裝置以黃銅打造，彈簧驅動的擊錘配合燧石發火，即便在狂風暴雨中，也能實現瞬間點火，徹底擺脫了受潮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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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紙邊緣附著的改良說明堪稱巧奪天工：銃托采用中空設計，內置可拆卸式彈倉，每個彈倉可預裝十二顆鉛彈，隻需輕按機括便能快速更換，實現“半刻鍾內連發三十六彈”。
    更有獨創的“散熱套筒”，以鏤空銅片包裹銃管，既保證持槍穩定性，又能迅速散卻高溫，避免連續射擊引發的炸膛隱患。
    夾頁中還藏著試射實錄的密信，字跡因激動而略顯潦草：
    “新銃於塞北戈壁試射，三百步外可貫穿八層鐵甲；夜間增設‘觀星瞄具’，月光下亦能鎖定敵蹤。”
    隨信附上的還有數片寒光凜凜的特製彈丸——三角棱形的破甲彈、內含鋼珠的散彈、裹著磷粉的燃燒彈，每一枚都暗藏殺機。
    皇帝的手指重重叩擊案幾，鎏金龍紋桌案發出嗡鳴。
    赫舍裏果敦不僅將西洋火器精髓融會貫通，更在此基礎上實現了跨越式革新。
    若將這批火器列裝精銳，配合獨創的“三段擊戰術”，定能以雷霆之勢橫掃草原，徹底改寫百年邊防格局。
    他凝視著奏折上“臣願為陛下鑄天下無敵之兵”的誓言，眼底翻湧著熾熱的野心與忌憚——如此大才，既要重用，更要小心製衡。
    而穆貴妃……罷了，不過一些女人家的小打小鬧，怎麽就需要挨罰了呢！
    這如懿也是忒不懂事，穆貴妃教訓的是，他這宮中，若沒有穆貴妃壓著如懿，還不知道那癲婆要幹出什麽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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