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東西六宮便知道了是怎麽一回事，各宮都開始動作，很快就聚集在了啟祥宮中。
    葳蕤踩著花盆底衝過啟祥宮門檻時，燭火將六指阿哥的影子投射在宮牆上，那畸形蜷縮的輪廓竟比盤踞的巨蟒更駭人。
    隻見那孩子歪斜的脖頸詭異地扭轉一百八十度，潰爛的嘴角掛著血沫，六根泛青的手指正隔著太監的胳膊，朝她緩慢屈伸，宛如瀕死蜘蛛抽搐的節肢。
    葳蕤看過以後，震驚過後，便深吸一口氣，裙擺掃過滿地狼藉，竟徑直朝著那可怖的身影越過去。
    她發間的累絲金鳳隨著步伐輕顫，鎏金步搖墜著的珍珠在搖曳的燭光下泛著冷光，映得她的麵容愈發沉靜。
    “按住他的頭。”
    葳蕤冷聲吩咐死死壓著孩子的太監，聲音平穩得像是在處置一樁尋常瑣事。
    不等眾人反應，她已俯身湊近，繡著並蒂蓮的袖口掠過孩子臉上滲血的傷口，空氣中腐肉的腥臭味幾乎要將她吞沒。
    六指阿哥渾濁的眼珠轉動，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奮力掙紮間噴濺的血水濺上她的衣襟。
    葳蕤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素白的手指精準扣住他腕間穴位。
    “有幾分蠻力，倒真當自己是惡鬼了？看來如懿沒好好教你，你倒是真的很像你的額娘。成王敗寇，還敢亂蹦噠！”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譏諷，另一隻手扯下頸間的絲帕，狠狠堵住孩子不斷發出怪叫的嘴。
    院內瞬間安靜了一瞬，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葳蕤將掙紮的孩子翻了個身，用絲帕熟練地捆住他畸形的六指。
    “不過是個皮肉潰爛的小畜生罷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擺，目光掃過滿臉驚恐的眾人。
    “都愣著作甚？還不速速稟明皇上，處置這孽障！”
    金玉妍癱坐在床榻上，望著葳蕤鎮定自若的模樣，她直接踉蹌著撲進葳蕤懷中，繡著金線的寢衣滑落肩頭，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血痕。
    她的手指死死揪住葳蕤的衣襟，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娘娘……臣妾差點就死了……”
    帶著哭腔的抽噎聲混著濃重的血腥味，在淩亂的寢殿裏回蕩。
    葳蕤輕輕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撫上她冷汗浸透的鬢發，動作輕柔得像哄著受驚的幼獸：
    “別怕，有我在。”
    她摘下自己的絲帕，小心翼翼地擦拭金玉妍臉上的淚痕和血漬，指尖碰到鎖骨處的傷口時，察覺到懷中人猛地瑟縮了一下。
    “瞧這傷，定是疼極了。底下人都是幹什麽吃的？快傳太醫啊！”
    底下人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都變得六神無主的，也沒有注意到金玉妍受傷了。
    眼下被葳蕤這麽一提醒，急忙去傳太醫。
    “娘娘，你不知道他突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睜眼就看到他在對我笑，手中還攥著我的發簪，他……他像惡鬼一樣……”
    金玉妍將臉埋進對方頸窩，聲音悶悶的。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娘娘了……”
    溫熱的淚水浸濕了葳蕤的衣襟，她卻渾然不覺，隻是一下又一下順著金玉妍的脊背輕拍，就像從前哄她喝避子湯那般耐心。
    “別怕，都過去了。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不過一個小畜生罷了，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估計今夜過後，他就再也不能活著蹦躂了。”
    葳蕤在她發頂落下一吻，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明日我便讓太醫署最好的醫女來給你配藥，保準不留半點疤痕。”
    她抬眼望向被拖走的六指阿哥，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轉瞬又溫柔地扳過金玉妍的臉，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泛紅的鼻尖。
    “咱們玉妍生得這般美，誰見了不疼惜？”
    這話惹得金玉妍破涕為笑，帶著淚花的眼眸亮晶晶的：
    “就娘娘會哄人。”
    她倚在葳蕤肩頭，聽著對方沉穩的心跳聲，緊繃的神經終於漸漸放鬆下來。殿外的夜風依舊呼嘯，可在這方小小的懷抱裏，她卻莫名覺得，再可怕的惡鬼都傷不到自己分毫。
    轉眼間，各宮的人都陸陸續續到來。原本她們正睡著呢，根本不想來，可一聽此事連皇上都驚動了，便不得不跑一趟。
    富察琅嬅扶著嬤嬤的手緩步踏入啟祥宮，繡著牡丹的裙擺掃過滿地狼藉的瓷片，發出細碎聲響。
    夜風裹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她下意識抬手掩住口鼻，目光卻被庭院角落的景象釘住——兩個太監正死死按住不斷扭動的六指阿哥，孩子歪斜的脖頸以違背常理的角度扭轉著，潰爛的嘴角淌著血沫與涎水，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
    “這、這是……”
    她身後的嬤嬤倒抽一口涼氣，手中的燈籠劇烈晃動，昏黃的光暈將孩子的影子投射在宮牆上，扭曲得如同怪物。
    富察琅嬅隻覺頭皮發麻，攥緊護甲的手指微微顫抖，結合自己聽聞的“惡鬼轉世”傳言突然湧入腦海，腳下踉蹌著後退半步。
    緊隨其後的純妃剛跨過門檻，便僵在原地。
    六指阿哥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怪笑，如同夜梟嘶鳴，驚得她懷中的手爐“當啷”墜地。
    她死死盯著孩子畸形的手指——六根泛青的指節正緩慢屈伸，指甲縫裏凝結著黑紫色的膿血，像是隨時會撲上來的蜘蛛觸須。
    “快、快挪開！”
    她慌亂地別過臉，錦帕擦過額頭，竟已滿是冷汗。
    而高曦月則是扶著貼身宮女的手才堪堪站住，她望著孩子臉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以及皮肉下翻卷的腐肉，胃裏一陣翻湧。
    更可怕的是那雙渾濁的眼睛，在瞥見她的瞬間突然發亮，歪斜的嘴角扯出詭異的弧度，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咕噥：
    “疼……給我……”
    這聲音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驚得她尖叫一聲，險些跌坐在地。
    一時間，庭院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各宮娘娘或捂嘴後退，或緊緊攥住身旁宮女的手臂，花盆底踩過青磚的聲音淩亂不堪。
    而那六指阿哥卻愈發興奮，掙紮間濺起的血水灑在宮燈上，將眾人的影子染成可怖的暗紅色，仿佛一場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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