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細雨如絲，斜斜掠過大華濟世醫館的飛簷。洛風身著藏青布袍，衣襟別著枚小巧的銅藥鈴，在藥圃前的青石案上鋪開泛黃的羊皮卷。秦慕伊提著竹籃從回廊轉角走來，月白色襦裙下擺沾著新泥，發間玉簪斜插著兩朵含苞的忍冬花，未語先笑："洛郎，你要的地苦膽，我挖了整整兩筐！"
    藥圃裏頓時響起年輕夥計們的竊竊私語。學徒阿福踮著腳張望竹籃裏深褐色的塊狀根莖，鼻尖還沾著草屑："這黑不溜秋的玩意兒，真能治病？"洛風抬手輕搖藥鈴，清越聲響在雨幕中散開，他翻開羊皮卷，指尖劃過手繪的植株圖："地苦膽，學名金果欖，因其味極苦、形似豬膽得名，《本草綱目》雖未記載，卻是西南深山裏的解毒聖藥。"
    秦慕伊蹲下身，從竹籃取出帶土的根莖，雨水順著她蔥白似的指尖滴落："你們看，這根莖外皮粗糙有皺紋，斷麵卻呈淡黃色，嚼上一小片——"話未說完，洛風已伸手擋住她動作："切莫入口！其苦無比，常人嚐之三日難辨他味。"他語氣嚴厲，眼中卻藏著溫柔，引得幾個小丫鬟捂嘴偷笑。
    "地苦膽喜陰濕，多生於雲貴深山的腐殖土中。"洛風展開新繪的地圖，紅筆圈出連綿山脈，"植株莖幹細長如藤蔓，葉片對生呈卵狀，入夏會開出淡綠色小花，結出的果實成熟時金黃如珠，這也是它別名"金果欖"的由來。"他說話時，秦慕伊已將洗淨的根莖切片，瑩潤的切麵在天光下泛著琥珀光澤。
    "其化學成分..."洛風突然從袖中掏出個琉璃瓶，裏麵裝著淡綠色粉末，"前日我與藥師們反複提煉，發現含青牛膽苦素、巴馬汀等生物堿，這些物質能..."話未說完，秦慕伊已舉起浸著根莖的陶碗："不如直接演示？阿福，把你被毒蛇咬過的兔子帶來！"
    眾人驚呼中，學徒阿福抱著瘸腿白兔跑來。洛風取兩片地苦膽磨成細粉，混著黃酒調成糊狀，秦慕伊則輕按住兔子，指尖撫過它顫抖的皮毛："莫怕，很快就好。"她聲音輕柔，發間忍冬花的香氣混著藥味飄散。當藥糊敷上傷口的刹那，原本萎靡的兔子突然豎起耳朵，三兩下蹦到地上活蹦亂跳。
    藥圃裏爆發出陣陣驚歎。老藥師捋著白須點頭："果然是良藥！隻是這苦味..."洛風早有準備，變戲法似的端出蜜漬的地苦膽："配以蜂蜜煉製，既能調和苦味，又能增強清熱解毒之效。"他舀起一勺遞給秦慕伊，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蜜漿泛起細小漣漪。
    暮色漸濃時，雨不知何時停了。洛風與秦慕伊並肩走在藥倉，燭火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排列整齊的藥櫃上。"明日該教大家辨認重樓了。"秦慕伊踮腳整理頂層藥罐，洛風自然地伸手護著她後腰："嗯，順便製些七葉一枝花的解毒丸。"他望著她認真的側臉，忽然想起初見時她誤采毒蘑菇的模樣，嘴角不禁上揚。
    "洛郎，你說..."秦慕伊突然轉身，發間忍冬花擦過他鼻尖，"若有朝一日，我們能走遍天下，把這些奇藥都記錄成冊，可好？"洛風從袖中取出本嶄新的醫書，封皮上"百草新篇"四字墨跡未幹："已經開始了，第一頁...就從地苦膽寫起。"
    夜風穿堂而過，吹動藥櫃上的黃銅拉手叮咚作響。兩人相視而笑，燭火在醫書上跳躍，將"地苦膽"三個字映得愈發清晰。遠處更夫的梆子聲傳來，驚起簷下宿鳥，而大華濟世醫館的藥香，正隨著夜色，飄向燈火通明的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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