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樹下，寂空正在給孩童們分發甘露丸。聽聞消息，他長歎一聲，手中佛珠轉得飛快：“蝕骨蠱需金罡寺的《大悲驅邪咒》，可惜貧僧隻學過皮毛……”
    他隨張獵戶趕到時，朝蕖的紫發已褪成雪白——這是過度消耗本命星力的征兆。更可怕的是，她周身縈繞的星輝中混入了絲絲黑氣，顯然蠱毒已經開始反噬施術者。
    “仙子放手吧！”寂空突然厲喝，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痛心：“再這樣下去，你的靈根都會被毀去的！”
    朝蕖恍若未聞。她正用星力在孩子心脈處編織最後一道防護網，每抽出一縷黑氣，就有一滴金血從她唇角滑落，砸在地上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寂空突然咬破指尖，在孩童眉心畫了道血符：“貧僧隻能暫時封住蠱毒，三日內若無解藥……”
    他搖頭歎息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動容。
    當夜，村中突然有七人同時發病。症狀一模一樣，都是先發熱，繼而皮膚浮現黑紋，最後陷入癲狂。
    “仙子！我娘吐血了！”
    “朝蕖姑娘，我家娃渾身起黑斑！”
    祠堂裏擠滿病患，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寂空正在給重症者貼符咒，僧袍後背已被汗水浸透。見朝蕖進門，他踉蹌著扶住香案，麵色慘白如紙：“貧僧，靈力耗盡了……”
    李婆婆突然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上：“老婆子這條賤命不值錢，可孩子們…，他們才六七歲啊！”
    “求仙子開恩！”十幾個村民接連跪倒，哭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朝蕖看向寂空。僧人袖口滲著血，顯然剛用精血畫過符。他苦笑搖頭，聲音虛弱得恰到好處：“若老衲再年輕二十歲……”
    窗外的烏鴉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第九日破曉，朝蕖蜷縮在藥櫃旁，指尖死死摳著地板。她的脊背完全被星痕覆蓋，那些紫紋如同活物般蠕動，皮膚下仿佛有紫火在燒。
    門外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妖女！我親眼看見她往井裏撒藥粉！”
    “張家媳婦昨晚發熱，今早就斷氣了！”
    寂空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悲天憫人的顫抖：“諸位冷靜！朝蕖姑娘連日救治…”
    “那她為什麽自己沒事？！”王嬸尖叫著砸來一塊石頭：“我男人今早也…也…”
    “她肯定不是原來的朝蕖了，真正的朝蕖已經被妖怪吃了！”
    “原來是妖怪，怪不得她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
    “殺了她，為朝蕖姑娘報仇！”
    朝蕖艱難地支起身子。透過模糊的視線，她看見寂空站在人群後方，僧袍纖塵不染。他的指尖有金光一閃而逝——正是操控蠱毒的母印！
    “是……”她剛想揭穿，喉間突然湧上腥甜。過度消耗的星力開始反噬，紫火從她七竅中竄出，在村民驚恐的注視下，她的紫眸徹底化作星辰，白發無風自動——完美符合他們想象中的妖邪模樣。
    正午的烈日下，朝蕖被鐵鏈鎖在祭壇中央。鐵鏈上刻著寂空親手繪製的鎮妖符，每道符文都灼得她皮開肉綻。
    “燒死這個妖怪！”
    “為我家柱子償命！”
    “為朝蕖姑娘報仇！”
    寂空手持火把走近，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星靈族的血，果然最適合喂養噬魂蠱。可惜要不是我也保不住這個秘密，否則，倒是能讓你多苟活一段時日。”
    火把落下時，朝蕖突然仰頭大笑。
    一道璀璨的星河自她破碎的星痕中奔湧而出，化作漫天光雨灑向村莊。被光雨沾染的村民紛紛倒地，嘔出漆黑如墨的蠱蟲。那些蟲子剛接觸地麵就化作黑煙消散，而村民們卻依舊呆滯地看著自己沾滿黑血的手，仿佛大夢初醒。
    寂空疾退三步，還是被一滴星血濺到眉心。朱砂痣嗤地冒起青煙，露出底下暗金色的妖瞳。
    “原來……是妖佛。”朝蕖在烈焰中輕笑：“可惜，不能和許……”
    她的聲音消散在風裏，隻有那株古槐突然開出滿樹星紋花，每一朵都映著許明獨特的氣息。
    許明毫不顧忌燃燒靈力趕回青林村時，天邊殘陽如血。
    他嗅到了風中的焦味——不是柴火，而是血肉焚燒的氣息。村口那株百年古槐此刻燃著詭異的幽藍色火焰，樹皮剝落處露出密密麻麻的梵文刻痕，每一道都在滲血。
    祠堂前的空地上，焦黑的木樁還冒著青煙。幾個村民呆滯地站在一旁，手裏拎著水桶，桶裏的水卻結了一層薄冰。
    許明的靈力神通先於他的意識出鞘。
    “她呢？”
    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
    李瘸子哆哆嗦嗦指向灰燼：“妖、妖女現了原形，化作一陣紫煙……”
    靈光閃過，一截斷指落地。李瘸子捂著血流如注的手慘叫後退，卻見許明根本未看他一眼，隻是跪在灰燼前，雙手捧起一片未燃盡的星紋花瓣。
    花瓣上凝著一滴金血，正是他臨行前點在朝蕖眉心的同心印。
    古槐下的陰影裏，寂空正在調息。他眉心的朱砂痣裂開一道細縫，暗金色的妖瞳時隱時現。
    他未睜眼，唇角卻勾起弧度：“施主來了，比貧僧預計的要……”
    話音戛然而止。
    那滴金血突然從許明劍尖激射而出，如流星貫入寂空眉心。僧人身軀劇震，七竅中同時噴出黑血——同心印連的是生死，朝蕖魂散那刻，這道禁術本該隨主印消散，卻不知何時被逆轉成索命咒！
    “你……”寂空踉蹌後退，僧袍寸寸碎裂，露出布滿魔紋的軀體：“她那麽蠢，竟然也留下了……”
    “閉嘴！”許明幻化出的數百根噬魂針穿透他心髒時，聽見的卻是笑聲。
    “可惜啊……”
    暴雨傾盆而下，許明在寂空暫居的草廬裏翻出一卷《善惡證道經》。
    經文以人皮為紙，金粉混著血書就。其中一頁被反複摩挲過：
    “……心若成善則為佛，欲念成惡則為魔，以積善采惡，以極惡化善，聚善惡極致之力，則佛魔同體……，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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