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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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沛彤的腳顯然傷得很重,躺在地上就像個癱瘓的人,隻能撕心裂肺地痛呼出聲。

    “你這腳大概是在送來的途中又顛簸了好幾下,骨折的程度加深了,這些天你一定要注意,盡量少走動,好好養傷,別留下後遺症了。”

    醫生的囑咐再一次自耳畔響起,此時趙沛彤心中的恐懼早超過了肉體上的劇痛。

    醫生說的後遺症是什麽?是瘸了還是什麽?剛才她可是整個人直直地往後栽去,摔得嚴重到她甚至都聽到了自己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

    不可以!她必須要馬上送去醫院!她不能有事!她必須要完好如初!

    強忍著大哭的衝動,趙沛彤看著圍在自己上方的幾個腦袋,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們送我去醫院……求求你們……”她淚眼迷離地眨巴著眼睛,頗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這一直是她所擅長的,投男人所好。

    王寶幾個男人可都還記得方才,趙沛彤的身子與地麵重重撞擊所發出的巨大聲響,不過,他們可沒有一點要憐香惜玉的想法,反而幸災樂禍地笑得很是張揚。

    趙沛彤知道自己是不能指望王寶這群男人了,再看看趙安唯身後,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眉毛似乎都沒動過的陳希昱,心裏更是絕望。最終,她不得不將目光落在了趙安唯身上。

    “姐姐……姐姐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陷害你了,我隻是怕你成績比我好太多,爸爸媽媽不肯我上大學……姐姐,我們可是親生姐妹,血濃於水啊,求求你快送我去醫院吧……姐姐……”此時的她哪裏還有當初自以為是,對趙安唯頤指氣使的影子,隻剩下了可憐巴巴。

    親生姐妹?血濃於水?

    趙安唯聞言發出不由發出一絲冷笑。

    “趙沛彤,你在讓範軒寧裝作喜歡我、欺騙我放棄報考誌願,讓鄭希僮引誘我複讀、說會另外輔導我幫助我考上他的大學,還有讓爸媽安排我嫁給村裏臭名昭著的李時泓時,你怎麽就沒想過我們‘親生姐妹’和‘血濃於水’?!你在害我一輩子都困在大山時,怎麽就沒想過我是你的親姐姐?!”

    說到這裏,趙安唯的聲音冰冷得宛如從地獄中傳來。

    沒有人知道,她在上一世發現自己被最疼愛的妹妹背叛,被最喜歡的男孩欺騙,那種感覺有多絕望和痛徹心扉。還有在重生後,她又一點點地認清了最崇拜的老師鄭希彤,還有親生父母的真麵目,那種心灰意冷的心情,究竟有幾個人體會過?

    而這一切的一切,你趙沛彤就是始作俑者!

    趙安唯的話,令趙沛彤慘白的臉色又白了好幾分。

    她怎麽會知道?!趙沛彤不可思議地想,自己的確一直都在籌謀著這些事,可是明明沒有機會實施的啊!這個書呆子究竟在什麽時候變得可這麽怕了,就仿佛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現如今看到趙沛彤這般狼狽的模樣,尤其她一向引以為豪的“異性緣”似乎已經離她而去了,趙安唯心裏就一陣暢快。她移開視線看向王寶,鄭重其事道:“請問她給了你多少錢?”

    王寶愣了愣,才想起趙安唯之前說的,隻要他們不對陳希昱動手,她就會付給他們和趙沛彤一樣的酬勞。

    “美人兒,不用這麽客氣,我們兄弟幾個就當來這看了一場好戲,你不收我們觀影費就好。”王寶望著趙安唯,笑了笑。

    其實他們這群男人在鎮上是聲名狼藉的,鎮上的人對他們可是又害怕又瞧不起,就連有求於他們的趙沛彤,在付給他們的酬勞的時候,那水汪汪的眸子深處,可悄悄藏著對他們的不屑和鄙夷。別人瞧不出來,但他可是在外麵的世界摸爬滾打了兩年多,這點眼力勁兒可還是有的。

    不過,王寶確信,趙安唯對他們並沒有一絲的輕視,她在和他們說話時,也是給予了充分的尊重和禮數。

    嗬,沒想到如此勢力的趙沛彤,竟然會有一個如此出彩的姐姐,若不是兩人眉眼有幾分相似,他都要懷疑她們沒有血緣關係了。

    可以省一筆錢,趙安唯自然是高興的。她對王寶,以及他的同伴道了一聲謝後,就轉身看向陳希昱,這才發現他手上正拎著一個行李袋。

    “你要出遠門?”趙安唯問道。

    “嗯。”陳希昱一雙黑眸沉靜無波,看了趙安唯一眼,眼神不再像第一次那般陰鷙沉重。

    趙安唯愣了愣,倒沒想到陳希昱這次竟然會回應她。如果沒記錯,這恐怕還是他第一次回應她吧?

    趙安唯記得,上一世的陳希昱走得悄無聲息,她在山路上行走的時候,常常會聽到村裏的一些流氓胚子,在那裏發牢騷,說什麽“狗雜種離開村子了,他們都沒樂子了”什麽的。

    由於母親的關係,狗雜種,是村裏許多人對陳希昱的稱呼。

    又過了不久,趙安唯就聽到有人說,自己好像在山的外麵看到狗雜種坐在四個輪子的轎車裏,那可真氣派!

    自然,這句話引起了許多人的嗤之以鼻。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身無分文,無權無勢的孤兒,可以在外麵那紛繁複雜、殘酷冷血的世界混得風生水起。

    再後來,村裏許多人都在議論紛紛,說陳希昱回來修整他母親的墳墓,說他在外麵賺了很多很多錢。

    從那時候開始,已經沒有人再叫陳希昱“狗雜種”了。

    因為陳希昱翻天覆地的變化,引起村裏不少人去山外麵的世界淘金,然而,誰都沒能成為第二個陳希昱。

    所有人都在羨慕或者嫉妒陳希昱如今的成就,但是他們並沒有想過,在此之前,陳希昱究竟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汗水和努力,究竟承受了多少人無法承受的坎坷與痛苦。

    “我送你,好嗎?”趙安唯不會問陳希昱要去哪裏,因為對他來說,可能哪裏都一樣吧。

    “嗯。”陳希昱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輕到趙安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她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

    今天的陳希昱,雖然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可不知道比以前熱情了多少倍!

    趙安唯同王寶一群男人打了聲招呼後,就跟上了陳希昱。

    男人們望著並排走在一起的兩個人,男的衣衫襤褸,卻身材頎長,女的衣著陳舊樸素,卻也幹淨得體。他們情不自禁地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太陽開始落山,落日的餘暉透過茂密的樹簌簌地落下,星星點點地灑在草坪上,美得不可思議。

    這座幾乎被世人遺忘的小山村,抑或是小城鎮,從來就不缺乏美景,隻可惜它太過貧窮了,貧窮到讓所有人,都早已失去了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王寶想到了外麵世界的繁華和浮躁,想到了家鄉的貧窮和質樸,突然苦澀地撇了撇嘴角。

    “走吧。”他說道。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先將我送醫院好嗎?你們要多少錢都行!求求你們了……”趙沛彤連忙大聲懇求道。

    王寶盯著地上動彈不得的趙沛彤,突然邪惡地揚起了嘴角。他走上前十分不客氣地踢了踢趙沛彤打著石膏的地方,然後對著她甚是流氓地吹了一聲口哨,臉上寫滿了對她的不屑和輕視。

    最後,山的西頭隻剩下了趙沛彤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從山上走到鎮上,約莫要走一個多小時,至於從鎮裏到市裏,據說要先走到隔壁鎮才有車坐,而且也要花上五個多小時的時間。

    趙安唯不知道上一世陳希昱是怎麽離開村裏的,他應該是身無分文,哪裏來的買錢買車票呢?不過現在,她終於知道了答案。

    在西邊的路口處,停著一輛貨車,是運送捐贈物資的車,一般每年或是每兩年會來鎮上一次。

    在這輛貨車轟隆隆地從他們身邊駛過時,陳希昱三兩下就跳了上去,同時兩隻手也緊緊地攀住了後車門。鎮上的路有些顛簸,貨車的車身不是搖晃幾下,但陳希昱的身子仍是巍然不動地貼著車身,趙安唯看見,他的兩隻手已經青筋暴起。

    這個時候,陳希昱一定在咬牙忍受著手上傳來的劇痛,但趙安唯知道,他一定能撐到最後。

    貨車帶著陳希昱漸行漸遠,趙安唯看見陳希昱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很久很久,就仿若要將她那張臉,深深地印在腦子裏……

    望著貨車消失的方向良久,趙安唯笑了笑,轉身朝山上走去。

    傅盛年要離開了,陳希昱也離開了,但她總覺得,自己一定還能和陳希昱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