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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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沛彤被判刑了,汪正民果然沒能讓她逃掉法律的製裁,但在法官宣布結果的那一刻,趙安唯的心裏卻有一團無名火在熊熊燃燒著。

    嗬,真是可笑,明明趙沛彤才是這起投毒案的幕後指使人,可她卻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位善於詭辯的律師,硬是將黑的說成白的,說賈士濤才是出謀劃策的人,也就是說,在後廚的食材中下藥的點子,是賈士濤想出來的。

    最可恨的是,趙沛彤居然還站在被告席上,裝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悔不當初地啜泣道:“我原本隻是想讓賈先生偷偷潛入我姐的早餐店裏,將她的店給砸了的,是賈先沈提議下毒的……”她說著,還怯生生地看了賈士濤一眼。“我知道我也有錯,我不應該默許他這個做法,我現在真的很後悔,希望大家可以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是辯護律師告訴趙沛彤的,到時候在台上一定要認錯態度誠懇,這對爭取輕判可以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賈士濤聞言自然是氣急敗壞地罵趙沛彤狗血噴人,但他們雙方各執一詞,除了趙安唯,所有外人都不知道究竟該相信誰。

    趙沛彤的辯護律師,自然是汪正民花重金請來的,他硬是將這證據確鑿的案子說得撲朔迷離,由於賈士濤唯一能提供的證據,就隻是趙沛彤轉了一筆不小的賬款到他的賬戶裏,導致根本就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下毒是趙沛彤本人的意思。

    說到銀行轉賬記錄,在被告席上淚眼汪汪的趙沛彤,想想就氣得咬牙切齒。

    其實在要轉賬的時候,趙沛彤就怕會留下什麽把柄,特意用別人的賬戶轉的,不過她低估了他人的智商,究竟那筆款是被誰,又是怎麽查到她頭上的她不清楚,總之就是成為了鐵證,讓她一個“冤”字都喊不了。

    在庭上,趙沛彤的辯護律師還提到,趙沛彤未滿十八歲,這又成為了給趙沛彤減刑的有力籌碼。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趙沛彤再怎麽樣都免不了牢獄之災,但趙安唯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以致於從法院出來到參加學生會的聚會,她還沉浸在這件事裏。

    酒吧裏霓虹燈光閃爍,年輕的大學生們,不乏是第一次來酒吧的,各個都充滿新奇地張望著四周,或者欣賞著在舞池裏盡情舞動的妖嬈身姿,又或者被某位容貌出眾的異性吸引。這般璀璨迷離的氣氛,令許多學生都感到,體內的某種被繁重的學業所壓抑的因子,正要破土而出……

    “我們去跳舞吧?”學生會裏平時最活躍的女孩何雨婕,盯著舞池裏的身影說道。

    她的提議立刻得到了許多人的回應,一群年輕朝氣的男孩女孩都紛紛站起身,躍躍欲試。

    “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吧!”別說趙安唯這時候有沒有心情,她本來就不太想置身於那擁擠的舞池中,一是她不會跳舞,二是那樣避免不了和異性的肢體接觸,她怕自己受不了。

    “我也不去了,你們去吧。”一旁的朱律平也拒絕了。

    一時間,隻剩下了趙安唯和朱律平兩人。

    朱律平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趙安唯,然而趙安唯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視他為空氣,這讓他幾經掙紮後,終是遺憾地打算,放棄追求這個女孩。

    朱律平是學生會的會長,比趙安唯要大上兩屆。

    在大學裏,學長追求學妹,似乎總要占上那麽點優勢。相對來說,他們要更加成熟穩重,極易引發青澀的學妹的崇拜,而這往往能成為一段戀情的開端。

    身為學生會的會長,朱律平自是要更勝一籌,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在趙安唯眼裏,自己似乎並不成熟穩重,似乎她要比他經曆得更多,似乎相較她而言,他還太過單薄,承載不起厚重的她。

    有時男孩在決定追求女孩之前,會事先估算自己追求成功的幾率,比如通過女孩對自己的態度、在自己麵前的表現等等來判斷。如若女孩對他們沒有任何的曖昧舉動,他們可能就不會出擊。

    朱律平也是個驕傲的人,趙安唯對他的態度明顯不感冒,他也隻能打退堂鼓。別說窮追猛打這種事他做不出來,“被拒絕”這樣的事他也是不能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

    舉起酒杯,朱律平正欲向趙安唯敬酒,以默默哀悼自己胎死腹中的這段戀情,不料他還未開口,就率先被一道聲音給打斷了。

    “喲,這不是趙安唯嗎?”

    說話的人口吻中貌似透出了點不善,在他的話音剛落下不久,人就已經站到了趙安唯眼前,在趙安唯的腦袋上方投下了一片偌大的陰影。

    趙安唯頓時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到了一張不算陌生卻也不算熟悉的臉。她幾乎沒做任何的停頓,下意識地就越過男人,果然看見陳希昱就站在他的身後,神色淡漠地與她對視。

    趙安唯驀地笑了,這一抹笑,隻有她自己知道,是釋然,也是接受。

    其實從方才到現在,趙安唯一直都在回憶庭審過程,越回憶越感到處處透著詭異。她發現,庭審中的許多關鍵人物,似乎都在似有若無地維護趙沛彤。

    一旦有了這樣的認知,趙安唯立刻就想到了,趙沛彤究竟是哪裏來的錢收買賈士濤,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攀上了什麽有錢的人物……

    許多疑團瞬間被撥開,展現出來的,則是這個社會的複雜和陰暗。

    趙安唯心裏頓時非常不是滋味。她氣憤這個社會太不公平,比如賈士濤和趙沛彤,明明罪魁禍首是趙沛彤,可他們的背景,卻影響了他們的結局。

    然而在看到陳希昱時,趙安唯又突然覺得自己心理太脆弱了。

    是啊,比起陳希昱所遭遇的種種,這些似乎也不算什麽。

    陳希昱不過因為他的母親,他甚至什麽錯都沒犯過,可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可以欺淩他。說到不公平,恐怕陳希昱是最優資格站出來聲討的吧?

    趙安唯意識到,自己在這裏自怨自艾的做法可真是愚蠢,她應該要和陳希昱一樣,一步一步讓自己變強,讓所有人,都無法欺負到她的頭上才對。

    秦一章自是不知道趙安唯心裏的小九九,隻是見她完全無視自己,倒是對陳希昱笑得很燦爛,便忍不住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想恐怕正常的女孩,都會選擇李晟珂而不是陳希昱,你選擇陳希昱,我覺得……”

    說到這裏,秦一章頓了頓,然後才俯下身湊近趙安唯的耳畔,緩緩道:“很聰明。”

    趙安唯怔了怔,確認秦一章在說那三個字的時候,沒有挑釁,沒有諷刺,不由對他流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不得不說,秦一章識人的眼光還是很高明的。

    陳希昱沒有親人,沒有背景,沒有文憑,他可以說是一無所有,恐怕除了她和秦一章,沒有人會相信他將來能成為天之驕子,而她之所以能“慧眼識英雄”,還是借著重生的優勢,但秦一章沒有。

    趙安唯知道秦一章誤會她和陳希昱的關係,不過她見陳希昱不在意,也就不想多做解釋。

    秦一章會特意來這裏同趙安唯打招呼,可不是為了肯定她獨具慧眼的,再怎麽說,於他而言,李晟珂的分量可要比陳希昱重要多了。

    完全不理會趙安唯的旁邊,還坐著朱律平,秦一章就那麽大大咧咧,怡然自得地橫插在了兩人之間,導致朱律平不得不往旁邊挪了挪。

    秦一章拿來了玻璃桌上的一個空酒杯斟滿,一口氣灌了下去,接著冷眼盯著趙安唯,聲音透著股冷意:“趙安唯,如果不是看在我兄弟陳希昱的麵子上,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個婊、子,我會讓你,連學都上不了。”

    婊、子?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形容她。

    在乍一聽到秦一章的話時,趙安唯意外地發現,向來麵無表情的陳希昱,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這讓她心頭躥起的那股火,莫名地又滅了下去。

    陳希昱確實,一直都很維護她……

    “兄弟?”趙安唯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直白的嘲諷的弧度。“你是說,你將陳希昱當成了你的兄弟?”

    秦一章愕然,沒有料到對於他的話趙安唯不僅沒生氣,而且關注的重點,不是他罵她“婊、子”,也不是他要讓她上不了學,反而是,他將陳希昱當成兄弟這句話。

    “不然呢?不然你以為你還能這麽悠閑自在地來酒吧消費娛樂?你知不知道,你將李晟珂給害慘了,你說如果不是看在陳希昱的麵子上,我會咽下這口氣嗎?”

    趙安唯聞言在心裏冷笑。

    果然,還是有不少人覺得,她害了李晟珂,害了肖毅然和李若瑤,卻沒想過,肖毅然和李若瑤這是咎由自取,自食其果,令肖氏和李氏元氣大傷的罪魁禍首,是他們自己。

    趙安唯不想再為自己做什麽辯駁,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從容地笑道:“如果是兄弟,你會讓陳希昱做那麽冒險的事嗎?”

    秦一章頓時愣住,就又聽趙安唯接著道:“也許你不知道,我的某位老師,也是市醫院的外科大夫,那天我去醫院給他送材料的時候,恰巧看到有人被送進急診室,就是我的老師動的手術。”

    “那件事情可能被你壓下來了,可是我當時在場,自然也聽到了一些。你要是真將陳希昱當作兄弟,你會讓他和別人玩所謂的‘碰碰車’遊戲?”

    在第一次遇到秦一章,聽到李晟珂和他的對話時,趙安唯就清楚,秦一章會讓他的司機參加什麽賽車比賽,但是直到那天,她才知道,這些人玩的花樣兒特別多。

    所謂“碰碰車”,可不是遊樂園裏的碰碰車,而是實打實的轎車,就是讓兩輛轎車不斷對撞,哪輛車最先被撞到界限之外,哪輛車就輸了。

    趙安唯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樣的遊戲,光想想就知道很危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秦一章他們所謂的賭博遊戲,除了“碰碰車”這樣危險的,肯定該有其他。這不,就出事了。

    當然,那天受傷的人不是陳希昱,那個人傷得也不算重,不過,趙安唯覺得秦一章這說一套做一套的嘴臉,自己可真是看不下去。

    “什麽叫兄弟?那是情同手足,同甘共苦。別說你會不會讓自己親自上陣,就說李晟珂吧,恐怕你也不願意讓他玩那樣的遊戲,冒那樣的風險吧?所以秦先生,無論你打心底裏多欣賞陳希昱,無論你對他比對其他下屬要更加重視多少,但在你心裏,你也隻是把當作你花錢請來的下屬,而不是所謂的‘兄弟’。”

    最後一句話,趙安唯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其實有的人真的很虛偽,趙安唯懷疑,秦一章會說自己將陳希昱當作兄弟的話,完全是說給陳希昱聽的。或許是因為他覺得陳希昱很有價值,或許他就是想賣給陳希昱人情,誰知道呢?

    一席話,說得秦一章麵色鐵青,卻想不到一句話反駁。他回頭看向身後的陳希昱,見他無動於衷,完全沒有要為自己嗬斥趙安唯的打算,便氣得拂袖離去。

    趙安唯默默地歎了口氣。

    其實她本沒有打算這麽不給秦一章麵子,可秦一章的是非不分,以及那句“婊子”和仗勢欺人,都觸犯到了她的底線。

    陳希昱並沒有跟著秦一章離開,對趙安唯揭露秦一章的那一番話,也沒有很大的反應。

    他不傻,秦一章究竟有沒有將他當作真正的兄弟,他再清楚不過。他會對他那麽好,還不是因為他替他在各種遊戲中贏了錢,掙了麵子?說到底,在秦一章的心目中,他們並不是平等的關係。

    趙安唯站起身走到陳希昱跟前,現在的她完全沒有了方才對付秦一章時的淡定和從容,而是有些焦灼道:“陳希昱,不要再跟著秦一章了,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你應該離開K市,你應該在其他的地方打拚。”

    那天在得知,陳希昱跟著秦一章做那麽危險的事時,趙安唯心裏就不由一陣惴惴不安。夜裏她睡覺前,終於想起,上一世聽村民們說過,陳希昱當時是去南方的城市闖蕩,可K市,是在中國的北方。

    趙安唯不得不懷疑,自己的重生,其實已經漸漸影響到了上一世的軌跡。陳希昱這一世會到K市,會不會就是因為她?也許一個人能力和魄力足夠,無論在哪裏都能闖出一片天,可她真的很擔心,再這麽替秦一章“賣命”,陳希昱可能有天,真的就將命給賣掉了!

    “陳希昱,K市並不是多發達的城市,你一定要去南方,那裏機遇多,你會成功的!”

    陳希昱愣住。趙安唯用的是“一定”,他可以感覺得出,她其實在向他透露什麽非常重要的訊息,她就仿若在預言,他成功的地方,在南方。

    陳希昱會懷疑趙安唯說的話嗎?不會的。

    良久,陳希昱終於盯著趙安唯,一字一句道:“我會離開秦一章,但我不會離開K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