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
    天子劉誌也是罕見的起了一個早，然後在田氏的伺候下，開始穿戴起了衣物。
    雖然將竇妙立為了皇後，但對劉誌而言，那隻是被大臣們逼迫的結果。
    因此，劉誌也從未寵幸過竇妙，每日依舊留宿於田氏的寢宮。
    劉誌這邊剛剛穿戴好衣物，一個身影便踮著腳尖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份奏章。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時任小黃門的張讓。
    看到過來的張讓，正在與田氏溫存的劉誌，也是皺了皺眉頭。
    然後不悅的問道：
    “你不去值守尚書台，跑來這裏做什麽？”
    張讓也趕忙捧起奏章，恭聲道：“陛下，奴婢今這裏有一份奏章，還請您決斷！”
    劉誌卻看也不看，直接揮了揮手，“有什麽事，讓尚書令和太尉商議去，不要來煩朕！”
    張讓卻是沒有動彈，繼續說道：“陛下，這份奏章事關司隸校尉李膺，奴婢擔心！”
    “哦？”
    劉誌眉頭一皺，伸手將奏章接了過來。
    當看到這道奏章是來自河間的之後，劉誌也不由神色一動。
    畢竟，他的爺爺劉開，正是當初的河間孝王，河間那裏也算是他的祖地了。
    “哈哈好啊，殺的好！”
    當看到關於程昱殺死趙津的始末之後，劉誌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此時的他，早就看那幫清流很不順眼了，尤其是陳蕃、李膺之流，更是讓他恨到了牙癢癢。
    但因顧忌名聲，他也沒敢明著將這些家夥怎麽樣。
    而今，看到有人居然提劍殺死了李膺的弟子，自然也是感到心裏一陣舒爽。
    看到劉誌一臉開心的模樣，張讓也是心中暗喜。
    那李膺誅殺了他的弟弟，一直讓他懷恨在心，而今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機，他自然不能錯過。
    隻見張讓垂首說道：“陛下，那程昱為師殺人，雖合乎情理，但他殺的畢竟是李校尉的弟子，奴婢擔心……”
    “嗬，朕還巴不得他出手呢！”劉誌卻是冷笑一聲，“朕之所以拜李膺為司隸校尉，就是因為他有著公正無私的名聲。
    倘若他真的將那程昱弄死，朕倒也剛好治他的罪，順帶著讓他身敗名裂。
    也省的那幫混蛋，整天自詡為正人君子。”
    聽到這話，張讓也是心下一驚。
    自家這位陛下，還真是有些冷酷無情啊。
    前麵還因為程昱殺了李膺的弟子而高興，結果轉頭就盼著人家被弄死。
    此情此景，不禁讓張讓想起了之前的左悺、徐璜、具瑗、唐衡等人。
    要知道，以上那幾個人，可是幫助自家天子除掉梁冀的大功臣，而且一個個全都封了侯，可謂是榮寵至極。
    結果不過幾年的功夫，就先後遭到了貶斥、懲處。
    表麵上看，唐衡等人是因為無法無天、胡作非為，才遭到了所有大臣的共同抵製，最後落得了一個悲慘的下場。
    可實際上，隻有少數人才知道，劉誌之所以懲處唐衡等人，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因為他們的權勢過大，以至於影響到了朝政的平穩。
    為了保持平衡，所以才對幾個大宦官痛下殺手。
    這也是為什麽，在處理掉五侯之後，劉誌又立馬將侯覽、管霸等人扶持起來的原因。
    其目的無非就是“平衡”二字。
    眼下，朝中的清流一派逐漸勢大，甚至還逼的劉誌改立了皇後。
    所以，在看到可以借程昱一事來打擊李膺，劉誌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至於程昱的死活，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對此，張讓的腦海中，則不禁浮現出“帝王無情”這四個字。
    滿含畏懼的看了劉誌一眼，張讓卻是低聲說道：
    “陛下，奴婢方才所言之擔心，恰恰正是李膺不會仗勢胡來。
    畢竟，他可是名滿天下的名士，絕不會做出有損名聲的事情的。”
    雖然恨透了李膺，但張讓也不得不承認，李膺這個家夥的品行，的確是讓人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聽到這話，劉誌也不由皺了皺眉頭，“照你這麽說的話，那李膺不僅不會對程昱做什麽，反而還會借此展現他大公無私的態度？”
    張讓點了點，“是的陛下！”
    劉誌頓時臉色一沉，“真要這樣的話，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陛下，奴婢以為，您不妨下詔赦免那個程昱，並對其大加褒獎。”
    “哦？這是為何？”
    聽到張讓的建議，劉誌也是有些迷糊了。
    張讓卻是壓低了聲音，“陛下，那程昱殺人，雖然是觸犯了國法，但到底還是符合情理的，無論是李膺還是朝中那些大臣，都不會把他怎麽樣！”
    “可一旦您親自下詔對其赦免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說到最後，張讓也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了。
    “哈哈，好啊，好辦法，你這個家夥，腦子倒還挺靈光的！”
    劉誌顯然也是明白了張讓的用意，當即忍不住笑出了聲。
    “陛下謬讚，奴婢也隻是想幫您出出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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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劉誌的誇讚，張讓雖心中大喜，但卻沒敢過多的表現出來。
    “哈哈，果然是好奴婢！”
    劉誌大笑一聲，隨即吩咐道：“傳令尚書台，讓他們即刻擬詔，赦免程昱，並賞錢五萬、綢緞十匹，以彰其孝！
    還有，由你帶著詔書和賞賜，親自去一趟河間。”
    “喏！”
    張讓答應一聲，而後躬著身子，快步退了出去。
    很快，尚書台那邊，便依照劉誌的命令，出擬了一道詔書。
    消息傳開，頓時在清流黨人之中，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當然，對於那些清流黨人來說，程昱殺官一事，的確算不上什麽大事，即便那個被殺之人是李膺的弟子也一樣。
    但關鍵的是，就是這件小事，卻讓當今天子親自下詔赦免，這就由不得他們不重視了。
    很快，一些聰明人，便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被殺之人是李膺的弟子，李膺前不久又誅殺了張讓的弟弟，而今張讓卻奉命前去宣讀赦免詔書。
    這一番串聯下來，許多人也不由想到了一種可能。
    陛下這是聽信了宦官的讒言，故意特下此詔。
    其目的，自然是針對李膺，以及李膺背後的清流黨人。
    畢竟，在以孝治國的大漢，辱人師長的惡名，可比貪贓枉法要嚴重的多。
    真要坐實的話，李膺以及一眾清流黨人的名聲，都會受到難以想象的打擊。
    真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這可了不得了，必須抨擊、必須阻止！
    一時間，朝中那些清流黨人，也紛紛上書彈劾，大罵張讓的同時，也言辭懇切的要求劉誌收回詔令，處死程昱。
    在他們看來，皇帝是因為聽信了張讓的蠱惑，所以才特意下詔赦免程昱。
    為今之計，隻有迫使皇帝收回成命，才能將此事蓋過。
    因此，除了上書彈劾之外，許多人也糾集了一幫太學生，開始四下遊行，並高喊起了“匡正國法、誅殺奸宦”的口號。
    麵對大臣們的彈劾以及外界的輿論，宮裏的劉誌也是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冷笑。
    “匡正國法？好啊，朕等得就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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