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西，一處民房內。
    一身藍色粗布長袍的程昱，端坐在主位上，神情凝重的看著手中的幾份情報。
    在他的左手邊，兩個二十上下的青年，並排而坐。
    此二人，正是劉宏的兩個“舅舅”，竇機與竇紹。
    自離開北軍之後，他們便被劉宏安排到了程昱手下擔任了千戶官，專司負責監視那些關東士族的動靜。
    要說這兩個家夥，雖說在軍事上表現不佳，可在情報方麵卻是如魚得水，不過短短十幾日的功夫，便收買、拉攏了一大批可用之人。
    而今，洛陽將城中那些關東士族出身的官員，已然悉數被他們納入了監視之中，每日吃的什麽飯食，上了幾次茅房，都被盯的清清楚楚。
    幽暗的廳房內，寂靜無聲。
    程昱凝視著手中的情報，一言不發。
    竇機、竇紹兩兄弟，垂首跪坐在那裏，大氣也敢喘。
    他們二人，雖名義上是天子的舅舅，可這一切都是沾了太後的光。
    論與天子的關係，是遠遠無法與程昱相比的。
    加之程昱身上無形中透露出的壓迫感，也使得竇機、竇紹兩兄弟，更加心中生畏懼，生怕哪裏做不好，惹惱了這個家夥。
    好在這種安靜並未持續多久。
    看完情報之後，程昱抬眼看向二人，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將那些家夥納入監視之中，可見你們二人是用心了，你們放心，吾定會向陛下如實稟報你們的功勞。”
    “多謝程指使提攜！”
    竇機大喜，當即恭聲道：“您放心，在下定將竭盡全力，不負陛下與您的看重！”
    “對對對，我也一樣！”竇紹趕忙開口附和。
    “好了。”
    程昱擺了擺手，凝聲問道：“吾讓你們準備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竇機回道：“卑職已經成功收買了陳家、許家、王家等幾家之中的仆從，至於清流那邊，隻有三人願意投效……”
    “嗯，這便足夠了！”
    程昱點了點頭，隨後雙目微閉，思量起了接下來的事宜。
    就在這時，一名下人輕手輕腳的來到屋內，並朝著程昱插手一拜。
    “程指使，暗衛那邊有情況來報！”
    程昱閉著眼睛，淡聲道：“讓他進來！”
    “喏！”
    下人答應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那名精壯漢子，便跟在下人身後來到了廳內。
    “啟稟程指使，卑下奉命監視陳家，發現那陳紀今日找上了皇甫嵩，二人相約到了一家酒肆當中密談……”
    “哦？”
    程昱猛然睜開雙眼，目露精光的看向那名漢子，“他們都談了什麽？”
    “這個……”那漢子麵露躊躇，“當時距離太遠，不曾聽清！”
    “嗯？”
    程昱眉頭微皺，銳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的刺了過去。
    那漢子頓時如墜冰窟，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被這無形的氣勢壓的有些喘不上氣來。
    就在那漢子感覺呼吸困難之際，卻聽程昱的聲音傳來：“你且回去，多安排幾個人手，將皇甫家也納入監視當中，有什麽情況，隨時來報！”
    “喏！”
    那漢子答應一聲，隨即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待漢子離開，竇機這才看向程昱，“程指使，看樣子，那幫家夥，已經開始著手拉攏皇甫規了！”
    “既然對方已經出手，那咱們也不能閑著了！”
    程昱冷笑一聲，然後看向竇機與竇紹二人，“你們也回去安排一下，依計劃行事！”
    “喏！”
    兩兄弟答應一聲，而後起身快步離去。
    ……
    另一邊，告別陳紀之後，皇甫嵩也在第一時間去到了皇甫規的府上。
    “義真啊，今日入宮拜見陛下，情況如何啊？”
    看著回來的侄兒，皇甫規也笑嗬嗬的詢問起了入宮的情況。
    皇甫規膝下無子，一直對這個侄兒視若己出。
    而今皇甫嵩被天子征辟為羽林郎，他這個做叔父的，自然也開心不已。
    “叔父，誠如外界所傳，當今天子，卻為一代難得的聖君。
    侄兒今日入宮，恰逢伯淵先生正在為天子講課，有幸得以聆聽……”
    皇甫嵩一邊讚譽天子的同時，一邊將王潛那套關於氣候的分析，大概的說與了皇甫規。
    聽著皇甫嵩的轉述，饒是戎馬一生的皇甫規，也不禁大為震驚。
    他怎麽也沒想到，大漢如今這種內外交困的局麵，竟多是源自氣候的變化。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個王潛的見識，竟如此之廣博，著實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有這樣一位絕世大才的教導與輔佐，天子未來的成就，簡直無法想象。
    過了好半晌，皇甫規這才回過神來，然後神情凝重看向皇甫嵩。
    “義真呐，當今天子仁孝睿智，你能追隨如此聖君，乃是天大的福緣。
    從今往後，你要緊緊追隨天子的腳步，絕不能有絲毫懈怠，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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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放心，侄兒明白！”
    皇甫嵩重重的點了點頭，將自家叔父的教導一字不落的記在了心裏。
    “對了叔父。”
    “方才侄兒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潁川的陳元方，並委托侄兒，向您問安……”
    隨後，皇甫嵩便將自己與陳紀的談話，一五一十的說與了皇甫規。
    聽完皇甫嵩的講述，皇甫規眉頭微皺，臉上露出一抹思索的神色。
    如果換做之前的話，麵對這些關東士族拋出的條件，他說不定還真就直接答應了。
    可是在聽完皇甫嵩講述的關於王潛的事情之後，他卻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了。
    當今天子雖然年幼，但那個王潛可不是小孩子。
    有這樣一位絕世大才在側，區區一幫宦官，怎麽可能再興風作浪？
    因此，陳紀的那套說辭，根本就站不住腳。
    至於遷移戶籍一事，那更是一個笑話了。
    當今天子重視武人，自家侄兒更是成為了天子心腹，日後但有立功，隻需求個恩旨即可，何須再去欠那些家夥的人情？
    想到這些，皇甫規一臉凝重的看向皇甫嵩，沉聲說道：
    “義真，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萬事以天子為首，其餘事情一概不許參與。
    至於平息羌亂一事，陛下自有聖裁，豈容他人隨意置喙。”
    皇甫嵩猛然警醒，“叔父教訓的是，侄兒明白了！”
    “明白便好！”
    皇甫規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好了，從明日起，你就搬到軍營中去吧，我這裏能不來就不要來了，也不要隨意與外人接觸了，免得有人說三道四。”
    “是，叔父！”
    皇甫嵩答應一聲，而後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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