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殿內。
    王潛麵色凝重的端坐在劉宏對麵，張讓站在一旁，講述著段熲最新傳來的一封奏報。
    根據段熲奏報內容來看，自打今年秋收過後，涼州東部、並州、關中、三輔等地的盜賊數目突然激增，無數普通羌民、漢民遭到劫掠，甚至還發生了多起掘墳盜墓的事情。
    而以上地區，又多為內附羌人的聚集之地。
    依段熲的推測，這諸多事件，必然是東羌諸部的頭領鬧出來的，想來用不了多久，那些家夥必然會再次舉兵反叛。
    因此，段熲這才發來這封急報，希望朝廷能夠盡快調派大軍。
    聽完段熲的奏報，王潛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此時距離張奐平定摩蟞叛亂，也才過去了半年的時間而已，這麽短的時間內，那東羌諸部，居然又開始鬧事了，著實讓人有些無法理解。
    “師父。”
    劉宏也麵露疑惑的問道：“這封奏報，會不會是段熲為了爭功，故意誇大了那邊的情況？”
    “應該不會！”
    王潛搖了搖頭，“此前段熲提出平羌計劃的時候，張奐已經給他傳了親筆信，言明了朝廷如今的情況。
    就算這段熲再如何立功心切，也不會如此不識大體才是！”
    “那就怪了！”
    劉宏皺起眉頭，“眼下一切都好好的，朝廷也並未對東羌諸部做出什麽懲戒，他們為何又要反叛？”
    “這個嘛……”
    王潛摩挲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道：“此番東羌諸部的蠢蠢欲動，要麽是段熲此前的平羌計劃，已被東羌諸部所得知，他們不想坐以待斃。
    要麽就是，有人在暗中挑唆，準備借羌人叛亂一事，來謀求其他的東西！
    據為師推測的話，第二種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師父說的是。”
    劉宏點點頭，沉聲道：“如果是第一種可能的話，那東羌諸部，早就舉兵反叛了，斷然不會等到現在，更不會去搞一些什麽劫掠、掘墳盜墓的伎倆！
    隻是不知道，那挑唆東羌諸部的，會是什麽人？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王潛聞言，笑著問道：“你不妨試想一下，東羌諸部叛亂，誰能獲利最大呢？”
    “這個嘛……”
    劉宏麵露思索，凝聲道：“這樣說的話，那肯定是關西的諸多地主豪強獲益最大了。
    此前師父也說過，那些家夥將諸多羌民視為牲畜一般，對其肆意欺壓淩辱。
    一旦羌民忍受不住舉兵反叛，那些家夥就會站到朝廷一邊，趁機對羌人進行鎮壓、和掠奪。
    待羌人被平息之後，那些家夥又會以官府和朝廷的名義，繼續對羌人進行欺辱和壓榨。
    加之朝廷正在推行的移民屯田政策，極大影響到了他們對於當地的掌控。
    畢竟，移民屯田計劃一旦落實，羌人便再無任何動亂的可能，那些地主豪強們的勢力，也將受到嚴重的打擊。
    所以，他們才會在這個時候教唆東羌諸部反叛。
    東羌叛亂一起，不僅可以將朝廷大部分精力牽扯其中，還能使那些被移民的百姓們心生畏懼，不敢再去往關西。
    這樣一來，他們不僅可以繼續從中漁利，而且還能阻止移民屯田的施行……”
    聽著劉宏這一番頭頭是道的分析，王潛卻是麵色平靜，既沒有同意，也沒有否認。
    看到王潛如此模樣，劉宏疑惑道：“師父，徒兒哪裏說的不對嗎？”
    王潛：“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但你卻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極為重要的問題？”
    劉宏微微一愣，有些迷茫道：“師父的意思是？”
    王潛看了劉宏一眼，沉聲道：“你覺得，那些地主豪強，是憑借著什麽，才能唆使東羌諸部的？
    要知道，張奐剛剛平息摩蟞叛亂後不久，上萬人被斬殺、兩萬多人被俘虜，如此血淋淋的教訓就擺在眼前。
    是誰給東羌諸部的勇氣，讓他們敢在這個時候生出動亂的？”
    聽聞此言，劉宏頓時臉色一變，“師父是說，在那些地主豪強、和東羌諸部的背後，還有其他勢力的存在，就是因為這個勢力，才讓他們篤定，此番叛亂可以成功？”
    “嗯。”
    王潛點了點頭，“不然的話，真的很難解釋，這些家夥到底是哪裏來的膽子，敢在這個時候搞事的。”
    聽聞此言，劉宏頓時眉頭緊皺，“那這個勢力會是什麽人呢？大漢境內，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個勢力了？”
    王潛：“這個勢力不一定是大漢境內的，也有可能來自北方！”
    “北方？”
    劉宏神色一動，“難道是鮮卑人？”
    “很有可能！”
    王潛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沉聲道：“鮮卑人如今的頭領名叫檀石槐。
    此人的一生，堪稱傳奇，乃是自冒頓之後，最為出眾的一代草原梟雄。
    據說，他的父親懷疑他的母親與人私通才生下的他，於是便將他丟出了部落。
    他的母親暗中通知了他的外祖父，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當時的草原之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兩個部落之間，隻要是尚未結盟，那便是處於敵對狀態，隨時都有可能向對方發起進攻。
    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之下，加之又是寄人籬下，檀石槐所能依靠的，也隻有他自己，因此在他小時候，就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勇力。
    在他十四歲的時候，有一夥兒其他部落的人，突襲了他外祖父的部落，並搶走了大量的牛羊。
    檀石槐見狀，隨即孤身一人追了上去，不僅搶回了被搶走的牛羊，還尋機連殺對方十數人。
    經此一事之後，檀石槐的勇武之名，便響徹四方，部落當中的人們都很是敬佩他的勇氣，並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尊其為部落首領。
    不同於其他隻知道馬上衝鋒的草原莽漢，檀石槐此人除勇力過人之外，更兼具了長遠的目光及非凡的治理之能。
    在當上部落首領之後，便大力搜羅俘虜漢民，讓那些漢民輔佐他治理部落的同時，還效仿大漢的製度，製定了一係列的律法及各種獎懲措施。
    經過他的一番整頓，其部落的勢力飛速加強，其領導下的鮮卑士兵也是悍勇異常，不過幾年的功夫，便使草原上的所有鮮卑部落悉數依附於他，並在二十四歲的時候，於彈汗山建立了鮮卑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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