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汗山。
    作為整個鮮卑最高的權力所在地，彈汗山曾經的地位，與大漢的帝都洛陽相當。
    當年檀石槐於此建立王庭之後，便效仿大漢，在此大興土木，在山腳下興建了一座王城，其規模雖不及洛陽，甚至不如大漢內郡的一些城市，但放眼整個草原，卻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最繁盛的時候，城內人口一度高達十數萬之多，甚至吸引了不少西域諸國的商人到此與鮮卑人進行交易。
    然而，時過境遷，如今的這座王城，再也不複往日的輝煌。
    婦女、幼兒、老人等，或坐或躺的散落在城中的各個角落，神情麻木、雙目無神。
    守城的士兵，抱著武器倚靠在城垛上，臉色蠟黃、嘴唇幹裂。
    王庭內，檀石槐端坐在坐席上，臉上帶著滿是疲累與陰鬱。
    這位原本意氣風發的草原雄主，如今卻透著幾分暮氣。
    自被漢軍擊敗之後，檀石槐無奈，隻得率領殘兵到宇文部的領地，進行了一番大肆的搶掠。
    雖然他也知道，劫掠之事瞞不了多久，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宇文部的反應居然那麽快。
    就在他率領殘兵返回彈汗山，並準備召集人馬，以應對草原之變的時候，宇文部卻突然率領大軍殺了過來。
    倉促之下，檀石槐一時難以招架，隻得率領麾下部眾退守到了王城當中。
    雖然這座王城不比大漢的關隘、雄城，但好在宇文部的麾下，也同樣不擅攻城，這才讓他一直堅守到了今日。
    隻不過，他雖然擋住了宇文部的進攻，卻也陷入了絕境當中。
    如今宇文部大軍，將整個王城圍的鐵通一般，將他與麾下的其他部落徹底隔絕開來，他既出不去，麾下的援兵也進不來。
    最讓他憂心的是，宇文部在圍城期間，還不斷的分兵去襲擊城外的其他部落。
    還有那些匈奴人，也在他戰敗之後，不斷的派兵到他領地當中大肆劫掠。
    不難想象，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他麾下的那些部落，遲早會被宇文部和匈奴人給徹底劫掠一空。
    真到了那時候，他可就徹底沒有機會了！
    曾經奮鬥了數十年才創下的輝煌，如今隻過了短短數月便化為了泡影。
    如此打擊，即便是檀石槐也有些難以承受。
    “唉……”
    幽幽歎了口氣，檀石槐看向坐在兩側的幾個手下，沉聲說道：“眼下城中的能戰之兵，已不足兩萬，且糧草不足。
    而宇文部那邊，卻有著六萬人馬，並不斷去劫掠我部下其他子民。
    若再不設法破局，我等便隻能被困死在這裏了！”
    聽到這話，其麾下眾人的臉上齊齊露出一抹憂色。
    沉默片刻，一人抬頭說道：“大王，依小人之見，咱們還是突圍吧，趁天黑之時，領軍衝殺出去，興許還能博一條生路！”
    “是啊大王，不能再困守下去了！”
    “請大王決斷……”
    見有人帶頭，其餘眾人也紛紛開口，勸說著檀石槐突圍。
    “突圍？”
    檀石槐看了眾手下一眼，沉聲道：“就算我們突圍出去了，那城中的五萬老弱婦孺怎麽辦？
    那宇文部來勢洶洶，必然不會放過他們的。
    況且那些士兵的家小皆在城中，爾等覺得，他們會拋下一家老小，跟著你們突圍嗎？”
    這……
    聽到檀石槐的一番質問，眾人也頓時安靜了下去。
    突圍行不通，困守下去也隻有死路一條。
    想要活下去，似乎也隻有投降了。
    眾人心中思量著，卻又不敢將這個想法說出來。
    檀石槐看了眾人一眼，心中也陷入了猶豫當中。
    沉默許久，檀石槐也無奈的開口說道：“事到如今，也隻有一個辦法了！”
    “不知大王有何良策？”
    眾手下聞言，紛紛抬頭看向檀石槐，眼中滿是期待與熱切。
    “投降！”
    檀石槐嘴唇輕啟，而後補充道：“向漢國投降！”
    “投降漢國？”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頓時愣了一下。
    他們倒也想過投降，隻不過他們想的投降宇文部，卻還從未想過投降漢國。
    一來，是因為他們常年劫掠漢國，雙方之間可以說是仇深似海，漢國人怕是巴不得他們死絕呢。
    二來，則是漢國距離遙遠，就算漢國接受他們的投降，並派兵救援，他們怕也等不到那個時候。
    “大王，這投降漢國，能行嗎？”
    “是啊，萬一他們不接受怎麽辦？”
    “就怕他們會跟宇文部合謀！”
    “是啊……”
    對於檀石槐的提議，眾人也全都持悲觀態度。
    “都肅靜！”
    檀石槐敲了敲桌案，沉聲道：“我知道，諸位都心有顧慮，覺得投降漢國希望渺茫。
    但如果我們投降宇文部的話，那你我這些人死的隻會更快。
    諸位莫要忘了，漢國要的隻是臣服、納貢，而宇文部要的則是草場、牛羊和部眾。
    投降漢國的話，他們興許還會留下你我這些人，繼續替他們管理草原。
    可如果投降宇文部的話，諸位覺得，他們會留下你我這些人，成為他們的威脅嗎？”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一驚，這才反應了過來。
    是啊，漢國人不懂放羊牧馬，想要治理草原，必然離不開他們這些人的協助。
    可宇文部就不一樣了，大家都是草原人，自己這些人對宇文部而言，不僅沒用，反而還會被視為威脅。
    投降的話，那些老弱婦孺和普通士兵或許能活，但他們這些人，那肯定是必死的。
    希望渺茫，也總好過必死！
    “大王，那咱們該怎麽做，才能讓大漢接受咱們的投降，並盡快派兵救援呢？”有人忍不住問道。
    “怎麽做……”
    檀石槐遲疑了一下，無奈道：“也隻能從稱臣納貢方麵下功夫了。
    另外本王膝下還有一女，剛好到了婚配的年紀，可送與大漢和親。
    還有諸位，也要將你們的女兒、兒子送去大漢做人質。
    大漢一向以德服人，我等也隻有以最誠摯的態度，去求得大漢的收容了……”
    說到最後，檀石槐也不禁歎了口氣。
    主動投降都投這麽卑微，他怕是到死，也難以洗脫身上的汙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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