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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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如血,緩緩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火紅。楊天冰身披餘暉,踏著最後一絲金光,如仙人般飄然而至月家寨。
    還未走近,一陣嘈雜的吆喝聲便遠遠傳來,在這寧靜的寨子裏顯得格外突兀。楊天冰心頭一緊,這聲音好生熟悉,莫不是……
    果然,隨著他的腳步漸近,那聲音愈發清晰起來。
    “三丫頭,柴要劈得再細些!二丫頭,你那斧頭拿歪啦!”
    楊天冰的眉頭猛地一跳,這不是她那懶夫君楊路途的聲音嗎?這臭小子,不是說重傷未愈嗎?怎麽還有閑心在這裏指揮人幹活?
    心中疑惑,楊天冰腳下的步子卻絲毫未停,眨眼間便到了院子門口。他抬手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籬笆門,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差點驚掉下巴。
    隻見院子中央,楊路途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藤椅上,左手端著個茶碗,右手則不停地揮舞著,對著七個半大孩子指指點點,嘴裏還不停地吆喝著。
    那七個孩子被他指揮得暈頭轉向,卻又不敢有絲毫怠慢,一個個手忙腳亂地忙碌著。有的在劈柴,有的在挑水,還有的在掃地,整個院子裏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子裏,照亮了這充滿生活氣息的一幕。十三歲的三丫頭,紮著一對歪歪扭扭的羊角辮,正吃力地掄著一把斧頭劈柴。她的小臉憋得通紅,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每一下揮動斧頭都顯得有些艱難。
    十四歲的二丫頭在旁邊忙碌著,她試圖將劈好的柴堆整齊地碼放起來,但由於經驗不足,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時不時有飛濺的木屑落在她身上,嚇得她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
    十五歲的大娃蹲在灶台前,認真地往灶膛裏添著柴火。然而,灶膛裏冒出的濃煙讓他有些吃不消,他被熏得直咳嗽,眼淚也在眼眶裏打轉。
    十二歲的四娃站在麵案前,正努力地揉著麵團。麵粉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的臉上、身上,讓他看起來像個滑稽的小醜。
    十一歲的五娃則踮著腳尖,試圖擀出一根長長的麵條。但麵團似乎並不聽他的使喚,黏糊糊的,讓他手忙腳亂。
    而最讓人忍俊不禁的,是十歲的六娃和九歲的七丫。他們一左一右站在楊路途身後,一個賣力地捶著肩,一個則笨拙地捏著背。兩個小家夥累得滿頭大汗,卻還努力模仿著大人的手法,想要讓師父舒服一些。
    “天冰回來了?”楊路途頭也不抬,悠然自得地啜了一口茶,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七丫,左邊再用點力。”
    楊天冰聽到這句話,額角的青筋猛地跳動了一下。他大步上前,一把奪過楊路途手中的茶碗,“砰”的一聲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茶水濺了出來。
    “你今天是又受傷了?沒事兒你為什麽不幹活?讓七個徒弟幹活,你還有沒有點兒羞恥感?”楊天冰怒目圓睜,聲音中充滿了責備和不滿。
    然而,藤椅上的男人卻對楊天冰的憤怒無動於衷。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皮,那張原本平平無奇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人活著總要吃飯嘛,”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慢悠悠地說道,“我的徒弟我做主,我讓他們幹活,那是在教他們生存之道。”
    楊天冰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他瞪著眼前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就在這時,灶房門口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月大爺叼著煙袋,笑眯眯地站在那裏,嘴裏吐出的煙圈在空中打了個轉,然後緩緩散去。
    隻有月大爺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楊路途”,其實是月家寨失蹤多年的大公子月鷹,乳名叫月小八易容假扮的。
    “生存之道?”楊天冰滿臉狐疑地指著被麵團困住的四娃,難以置信地說道,“你管這叫教學?”隻見四娃此刻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把黏在臉上的麵皮扯下來,那模樣活脫脫就像一隻不小心掉進麵缸裏的小花貓,讓人忍俊不禁。
    然而,楊路途——也就是月小八——卻顯得異常鎮定自若。她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步履輕盈地走到四娃身旁,輕聲說道:“看好了,和麵可是有技巧的哦。”說話間,她的雙手如同變魔術一般,熟練地一揉一甩,原本黏糊的麵團瞬間就變得光滑柔韌起來,仿佛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楊天冰見狀,不由得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月小八的手法。他心中暗自思忖:這手法……未免也太熟練了些吧?要知道,他那個向來懶惰的徒弟,可是連自己的衣服都懶得洗的,更別提做什麽麵食了。可如今,月小八這嫻熟的技藝,卻讓他對她的過去產生了一絲好奇。
    就在這時,月小八似乎察覺到了楊天冰的目光,她微微一笑,轉頭看向灶台,繼續說道:“還有啊,大娃,你這火候可不對哦。”說罷,她信手拈來地撥弄了幾下柴火,原本嗆人的濃煙立刻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瞬間變成了均勻的熱氣,嫋嫋升騰。
    楊天冰見狀,心中更是詫異。這月小八不僅會做麵食,連燒火都如此在行,實在是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楊天冰抱著胳膊,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這些技巧,連她這個都未必能說得如此透徹。正想追問,卻見月小八已經轉向最小的七丫:\"按摩不是用蠻力,要找準穴位。\"她握住小女孩的手指,輕輕按在自己肩頸處,\"這裏,還有這裏,用力要均勻。\"
    七丫學得十分專注,她全神貫注地聆聽著楊天冰的講解,眼睛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沒過多久,七丫就迅速掌握了其中的要領,她的手法嫻熟而流暢,仿佛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一般。
    楊天冰不禁感到驚訝,他原本以為這隻是七丫的初次嚐試,沒想到她竟然能如此熟練地運用這些技巧。他仔細觀察著七丫的操作,心中暗自讚歎,這丫頭的天賦和努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正當楊天冰想要開口誇讚七丫時,月小八突然轉過身來,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近得幾乎可以數清對方的睫毛。月小八的眼睛原本總是顯得有些懶散,但此刻卻異常明亮,仿佛被什麽東西點燃了一般。楊天冰在這一刹那間,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
    月小八壓低了聲音,輕柔的氣息如微風般拂過楊天冰的耳畔,帶著一絲溫熱。他輕聲說道:“天冰,您不覺得這些孩子的進步非常神速嗎?”
    楊天冰聞言,回過神來,她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那些正在忙碌的孩子們。確實,僅僅一會兒的時間,這些原本連斧頭都拿不穩的孤兒們,如今已經能夠像模像樣地完成各種家務了。而且,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孩子們看向“楊路途”的眼神裏,除了敬畏之外,似乎還隱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感。
    月大爺突然咳嗽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他緩緩說道:“天冰啊,路途這孩子雖然有點懶,但是教徒弟還真有一套呢。”說這話時,老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月小八聽到月大爺的話,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揚起下巴,那張原本平凡無奇的易容後的麵孔,此刻竟然也顯得有幾分神采飛揚。她轉過身去,拍了拍手,大聲喊道:“好啦,今天的功課就到這裏啦,開飯咯!”
    七個孩子聽到“開飯”二字,頓時歡呼起來,他們動作迅速而熟練地擺好桌椅碗筷,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一般。楊天冰見狀,不禁有些驚訝,因為他注意到這些孩子在行動間竟然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的分工,誰負責端菜,誰負責盛飯,一切都井井有條,完全不像是一群最大不過十五歲的孩子所能做到的。
    飯桌上,月小八故意把最大的一塊肉夾到了自己的碗裏,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孩子們的不滿,他們紛紛哇哇叫著表示抗議。月小八見狀,卻隻是哈哈大笑,然後將那塊肉分成了七份,依次喂到了每個小家夥的嘴裏。
    楊天冰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中的違和感卻越來越強烈。他總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裏不對,他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整個院子都沉浸在一片靜謐之中。楊天冰獨自一人靜靜地站在院中的槐樹下,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動不動。他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孤寂,而那棵槐樹則像一個忠實的守護者,默默地陪伴著他。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這聲音雖然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晚卻異常清晰。楊天冰並沒有回頭,因為他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
    “天冰,睡不著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這是楊天賜的聲音,楊天冰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