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分飽之後錢朝借口去衛生間出來找老板結賬，結果剛到前台就看到幾分鍾之前出來去衛生間的明岸。
    明岸收起手機，“本來就是我們約你出來，用不著你請。”
    錢朝剛想說什麽，身後突然刮過幾陣風。
    小蘇溫簌荊正傅啟威一股腦衝進停在門口的出租車奪路而逃。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這架勢是要逃單。
    錢朝&明岸“……”
    明岸神情複雜，看向錢朝，“我開車來的，我送你回去。”
    錢朝：“正好商量商量到底怎麽回絕你們副總。”
    錢朝理解不了祁副總的熱心，“你跟他又沒親戚關係，他幹嘛這麽急著催你結婚？”
    明岸歎了口氣，“還能是為什麽……單身無牽無掛的，遇到什麽不順心的直接就辭職跳槽了，但結婚之後顧忌家庭……對於他們這些高層來說，有掣肘的下屬用著更放心吧。”
    錢朝離開職場躺平之後關於勾心鬥角的思維都遲鈍了不少，聽明岸這麽說，她才重新把思維轉換過來。
    快到錢朝小區門口時，明岸慢慢降下車速，但聲音有點截然相反的突兀，“錢朝，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咱們互相也算了解，對方的人品也都信得過，實在不行……咱們兩個試試？”
    錢朝“？？？”
    錢朝抓著門把手一臉驚恐，“試不了！”
    為了生活跟工作將就已經是她的極限，愛情上這種看對眼才能摩擦出火花的事情再將就糊弄，這真比殺了她還難受。
    將就不了，她一點都將就不了。
    明岸見錢朝一副要從天窗爬出去的架勢，嘴角抽了抽，“你這麽大反應幹嘛？我這不是先詢問你的意見，你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還有啊，從吃飯的時候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那會兒我就想問你了，小蘇之前說的是真的？你不會真打算跟那個類人程序過一輩子吧？”
    明岸理解不了錢朝的想法。
    談戀愛的對象至少得是個人吧？跟程序在一起算什麽？
    錢朝沉思一會兒，坦誠回答，“以後不知道，但我就是及時行樂的性子，也考慮不了那麽長遠，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岸沒再追問，他靠邊停下車，示意錢朝到她家小區了。
    靠在車邊目送錢朝的背影消失在小區門口，明岸才重新回到駕駛室，驅車離開這裏。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在錢朝眼裏他跟她並不是一類人。
    ……
    到家之後錢朝從口袋裏把那塊透明屏幕拿出來，又開機看了一眼。
    屏幕正中央的像素小人還是先前蜷縮著的姿勢，一動不動。
    錢朝突然想到她以前玩的遊戲裏被她養死的那些電子寵物，也是這麽個一動不動的死樣。
    錢朝心中一陣惡寒。
    把屏幕放到充電器上之後，錢朝就沒再管它，關上燈回臥室休息去了。
    ……
    顧飛星蜷縮在塵埃裏，任由意識墜落進無邊無際的黑暗，一動不動。
    ……
    結束采訪之後錢朝就沒有其他事情要忙，重新回到之前醉生夢死的躺平狀態。
    等送貨電話響起時，錢朝才反應過來已經到產品交付的日期了。
    “……”
    耳邊的環境音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有些怪異。
    四肢百骸依舊疲憊不堪，整個人像是從一個夢境轉到另一個夢境，意識也並沒有清醒多少。
    “顧飛星？”
    夢裏某人叫他的聲音由遠及近，但顧飛星使不上力氣，甚至連掀開眼皮這種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他沒法分辨到底是誰在耳邊叫喊。
    “醒醒。”
    顧飛星耳邊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許久，他找回一點對身體的控製，掀起一點眼皮後，他渙散的瞳孔動了動，但依舊沒能成功聚焦。
    顧飛星的視線依舊模糊，但他勉強能分辨出女人近在咫尺的臉。
    是錢朝。
    大概是臨死前的不甘心太濃重，他又夢到錢朝了。
    他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
    到底是亡魂還是……
    “顧飛星？”
    女人的聲音漸漸貼近，隨後他眼前一晃，像是被她擁進懷裏、他正靠在對方的胸膛上似的。
    顧飛星渙散的瞳孔微微動了動。
    溫熱的氣息在他的額頭邊，規律跳動的心跳在他耳邊，近在咫尺。
    溫熱的……
    ……
    錢朝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勉強把人抱起來，搖搖晃晃往臥室走。
    程序和模塊、載體還需要一段互相磨合的時間，她隻能先讓顧飛星躺到床上自己慢慢適應。
    剛把人放到床上，轉身離開之際，錢朝胳膊一沉。
    “錢朝……”
    拽著她的那隻手順著肩膀滑到她的後背，隨後，顧飛星動作生硬拽著她衝自己壓了下來，聲音模糊不清，“又重啟了？還是……”
    他和錢朝都永遠留在他點燃的那場大火裏了？
    錢朝抬手揉了揉顧飛星的頭發，“反正沒如你的願殉情成功。”
    顧飛星的視線黯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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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否定的答案。
    還是得找別的辦法逼錢朝回到這個世界……
    “別睡了，你好好看看這是哪！”錢朝晃了晃他。
    錢朝用力拽著顧飛星起身，示意他看向一旁的落地窗，“你得盡快適應我世界的生活節奏，不能再跟以前一樣……”
    顧飛星順著錢朝的力道翻身下床，踉蹌著走到窗邊。
    窗外大廈林立，橫平豎直的街道落在高樓之間，編織成從上到下密密匝匝的網，嵌進望不到邊的鬧市之中，車水馬龍，是和他生活的城市截然相反的景象。
    顧飛星的視線落到遠處正在浮空道路一側等待通行燈亮起的運輸機器人隊伍上。
    顧飛星慢慢轉頭看向身旁的錢朝，半晌，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你生活的世界？我也沒死……”
    錢朝重新讓智能家居關上窗簾，“嗯，費了點力氣把你從那打包帶回來了。”
    見顧飛星的視線直愣愣落在他自己裸露的上半身上，錢朝緩和一點語氣，“你可以理解成你的靈魂被放在新的軀殼中了，隻有這樣你才能安全生活在這裏。”
    顧飛星站在鏡子麵前許久，才接受沒有疤痕的新身體。
    樣貌還是跟之前大差不差……
    他拉開門離開衛生間時，動作已經流暢的和過去無異。
    “錢朝，”顧飛星打開錢朝手裏打包到一半的泡沫墊紙，抓著她的肩膀逼她跟自己對視，“我現在到底是什麽身份？這具身體之前是誰在用？！”
    錢朝“……”
    顧飛星捏著一摞備案資料坐在沙發上，神情有些怔愣。
    “顧飛星，”錢朝半蹲在顧飛星身前安慰他，“我知道讓你接受自己本質隻是類人程序會很困難……但這確實是事實。”
    “你所在的世界和你，都隻是公司旗下的其中一條生產線和生產線上的程序工具，我也隻是麵臨裁員被調崗過去的倒黴員工而已。”
    這些事顧飛星早晚都得知道，還不如趁現在全說開。
    顧飛星從錢朝翻出來的一堆往期新聞和她的身份資料裏，總算理清了一切。
    他還以為存在什麽天外世界……
    事實竟然如此荒誕。
    他連人都不是。
    難怪錢朝會那麽幹脆的選擇離開。
    程序和現實，這個問題就算換做是他，他也不會猶豫。
    錢朝見顧飛星神情怔忡，也沒再繼續刺激他，“你好好休息。”
    顧飛星丟開手裏的文件，一把拽住錢朝的手腕，神情越發陰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顧飛星看到文件末尾的【錢朝擁有此報廢程序的永久所有權】，攥著錢朝手腕的手逐漸用力，怒氣越來越明顯，“你的身份證件上怎麽沒這麽寫上我？！”
    錢朝“……”
    錢朝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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