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家裏來客人了，把茶水倒上。
    廚房裏探出半個身子，一頭灰白的頭發紮著個藍布方巾。聲音洪亮，人還沒看清，招呼聲就傳出院子裏。
    ”死老頭子，你說的啥？來啥啦？”這時老婆子才看清自家老頭身後還跟著一個壯實的漢子。
    “噢，來客人啦，快請進快請進，我壓一下灶塘裏火。從灶底下鏟了兩鏟子草木灰壓在了明火上。轉身提了一壺熱水跟著進了堂屋。
    漁夫姓龍，早先家裏排行老二，平時龍二龍二的叫著。
    “牛道友，這是我家婆娘，你先坐下喝杯水，我把這魚放下。”
    “老嫂子你好啊，來的唐突，也沒帶什麽好東西，這壇子水酒聊表心意。”
    “大兄弟，你這可是見外了，來都來了，還帶啥東西，家裏自釀的米酒，老多了喝不完，根本喝不完。”龍二媳婦連忙放下水壺把酒壇子接了過去，順手放在堂屋中間的八仙桌上，八仙桌上方靠牆是一條條案，上麵有香爐還有一個神龕，用紅布罩著。香爐旁邊擺放著三錢酒盅，兩根燃了一節的蠟燭，還有平放著的半把高香。香爐裏落滿了香灰，香爐外一塵不染。
    牛樂四下看看，屋裏整潔，房梁木料紮實，牆壁地麵基本上都是用的青石長磚，錯落壘砌。門窗寬敞亮堂，門窗邊框上刻著防蚊蟲的陣紋，都是修士的手段，用在這裏倒是恰到好處。
    “老嫂子，不用忙活。”牛樂接過一大碗茶水，有個五六分滿，茶葉看樣是自家采的花草茶，洗淨曬幹，衝泡了當茶喝。
    “這是找人尋來的野菊花，蒲公英，枸杞啥的，家裏沒啥好東西，勝在口感還行，大兄弟你嚐嚐！”
    “嗯，真不錯，原滋原味，味道濃鬱。口感一流。”牛樂嚐了一口，抿了抿嘴唇，比了個大拇指。“這個花草茶就適合這個季節喝，清熱解毒。龍老哥好福氣呀。”
    “那啥大兄弟你先坐，我讓老漢過來陪你說話。”
    “老嫂子不用麻煩，我在你這院子裏四處看看，我也想把我家的那塊地給規整規整，你家這收拾的好，我學習學習，哈哈哈哈。”
    “那行，我去廚房裏給你們做飯去，你隨便看就行。”龍二媳婦，說完就急忙去廚房看鍋去。
    龍二看見老婆子出來，就問。“咱爹呢？進家沒看著呢？”
    “咱爹去田裏趕鳥去了，不讓去都不行，非說要把鳥都趕跑，怕鳥吃糧食。”
    “隨他高興吧，我出去看一眼。”龍二說完，就看向牛樂。“牛道友，你先一坐，我看看我爹別跑遠了。看一眼就回來。”
    “正好我也看看你種的莊稼，學學怎麽種田。走一起去。”
    “嗷，去去去，嗷，去去去”兩人到了田邊沒多遠，就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漢，光著膀子舉著一根樹杈揮舞，樹杈上係著一件亞麻色的粗布短衫，遠處的鳥從稻田裏隨起隨落，也不遠離，老漢嘴裏不停的發出聲音。
    牛樂和龍二看見人影，也就不著急過去，慢慢走著。此時雨停風止，一縷晚霞在漫天的烏雲中，稍微露了個臉，就逐漸落山。
    “道友你看這麽大片的地，根本種不完，牛王爺還不讓地閑著，那邊一片種的桃樹，有一百畝，那邊種的棉麻，也有十幾畝，那邊種的是，五穀雜糧，種的稀稀拉拉。屋後有十餘畝地種的是青菜，再然後田間地頭種的都是各種草藥種子，不指望每年都收，就是圖個長久像何首烏，靈芝，山藥，黃精，長個幾十上百年就真正成了上好的東西，為兒女們攢點家底。”
    “這幾年有過缺水嗎？”
    “說實話，偶爾也會缺水，畢竟指望風調雨順，多少也不現實，去年利用農閑的功夫在中央挖了個大魚塘，有十多畝地，那邊養著鴨子還有大鵝。我這偶爾撈魚，也是往魚塘裏放魚苗。”
    “可惜今天天晚了，要不然就轉轉看看，回去我也原樣弄一個。”
    “我這就是瞎弄，缺水了我就挖個魚塘，有蟲子我就多養點雞，有老鼠，就散養上幾隻貓。就是貓都跑野了，輕易不著家。”
    “爹，回家吃飯了，爹，別攆鳥了。回家吃飯了。今天有魚吃。”
    “噢，噢回家吃魚嘍。”說完把樹枝一扔，短衫也不要了。一步跨出一丈遠的距離，拍著手就往家這邊跑。要不是看著滿頭白發，任誰看也不像一百多歲的人，有個六七十歲？筋骨強健，氣血雄渾。
    龍二捏了個法訣，把短衫捏到手中。“慢點跑，慢點跑，給你留好了。”
    “牛道友，咱們也回？”
    牛樂心生唏噓。“回吧，別讓老嫂子久等，”
    “可不敢稱老嫂子，您是前輩，修為高深，稱一句道友就已經是冒犯了。”
    “哈哈，各論各的吧，我輩修士，修的是順心意，不用拘泥這些。”
    “聽牛道友的。小老兒冒犯了。”
    二人回到院子外，
    “就聽見龍二媳婦的大嗓門在那招呼。
    ”爹，你看看你這鞋子，踩得都是泥，線都踩開梆了。這一天一雙鞋，你這趕鳥省的糧食都不夠鞋錢。明天不許去啊！聽到了沒啊，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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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樂在門口聽的有趣，一百三十多歲老小孩，垂著雙手，低著頭，不敢去看兒媳婦的臉，也不說話，就在屋簷下坐著洗腳，兩隻腳來回搓著，還不敢把動靜弄大聲。
    龍二媳婦一邊清理鞋上的泥，一邊嘮叨，就像閨女管老爹戒煙戒酒的樣子，哎錯了，是老娘教訓不成器的兒子的表情。
    咳，有外人在，龍二也不好多說，咳嗽一聲，算是招呼。
    “大兄弟回來了，飯好了，我這就去端。”龍二媳婦說著站起身，解下圍裙，洗了把手，就進了廚房。
    牛樂直接進了堂屋，八仙桌已經擺好，四把椅子，靠北牆的那一麵，單獨用碗碟盛出來一大份，還單獨在碗裏放了一個大雞腿，桌上有一盤拍黃瓜，一盤洗幹淨的小蔥水蘿卜，一疊千張，幾樣鹹菜，一碟大醬。中間有個鍋子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下麵放著炭火，飄著鹹辣的魚香。旁邊是一盤整張的辣椒煎雞蛋，還切了一盤鹹鴨蛋，流著透明通紅的油脂。
    龍二媳婦一手端著一盤辣子雞，一手端著一鍋米飯。米飯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一看就知道平日裏用的是小桌子吃飯。
    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哎呀，“老嫂子破費了啊，這真是太豐盛了。”
    “粗茶淡飯，大兄弟別嫌棄就好。”
    “那哪能嫌棄啊！我修仙多少年沒吃過這麽豐盛的一桌菜。老爺子洗好腳了沒，都一起來。”
    “哎哎，來了。牛道友上座，”龍二招呼著。
    “有老子在，可不敢上座，上座必須要老爺子來。”
    幾人坐定，
    “我家去年從集體的村落裏搬出來，住進這，在自家田地裏，離得近，地方也寬敞。就是找人陪客喝酒不方便，今天這頓先將就著，明天中午叫幾個陪客的老表，好好陪道友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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