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異變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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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浦江的晨霧像塊發黴的棉絮裹著禮查飯店,蕭河倚在露台鑄鐵欄杆上,《申報》被江風掀得嘩啦作響。頭版照片裏巡捕的警棍掄出殘影,學生的長衫下擺被踩出泥印。他屈指彈了彈煙灰,灰燼落在"數十人受傷"的鉛字上,燙出個焦黑的洞。
    "貨走了。"托馬斯的聲音混著懷表鏈的叮當聲傳來,"成大器在船上畫了青幫的蓮花標。"
    蕭河點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報紙上。遠處江麵上,那艘滿載工業設備的汽船正緩緩駛離港口,船尾的浪花在晨光中泛著銀光。他深吸一口氣,江風裹挾著煤煙和魚腥味灌入鼻腔,卻讓他感到一絲難得的輕鬆。
    "回房休息吧。"他轉身對托馬斯和楊老三說道,"明天還有事要辦。"
    第二天一早,蕭河剛走出酒店大門,就看見成大器倚在街對麵的黃包車旁,手裏把玩著一枚銅錢。見蕭河出來,他咧嘴一笑,銅錢在指間翻了個花:"蕭老板,洪爺讓我來接您,三缺一,就等您了。"
    蕭河挑了挑眉,腦海中忽然閃過前身記憶裏胡適的日記。那篇著名的"打牌日記"讓他忍不住笑出聲:"7月13日,打牌;7月14日,打牌;7月15日:胡適之啊胡適之!你怎麽能如此墮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7月16日,打牌......"
    "蕭老板笑什麽?"成大器好奇地問。
    "沒什麽,"蕭河擺擺手,"想起個有趣的事。走吧,別讓洪爺等急了。"
    洪壽亭的公館坐落在法租界最繁華的地段,三層洋樓外爬滿常春藤,門前兩尊石獅子威風凜凜。蕭河剛進門,就聽見樓上傳來麻將牌的嘩啦聲。
    "蕭老弟!"洪壽亭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就等你了!"
    蕭河跟著成大器上了樓,推開雕花木門,隻見洪壽亭正坐在麻將桌旁,對麵是個穿長衫的中年人,左手邊則是個西裝革履的洋人。
    "來,我給你介紹。"洪壽亭站起身,"這位是法租界工部局的張局長,這位是法國領事館的杜邦先生。"
    蕭河一一見禮,目光在杜邦領口的騎士勳章上停留片刻。那是法蘭西榮譽軍團勳章,前世他在德意誌留學時一家古玩店裏見過。
    "蕭先生,"杜邦用生硬的中文說道,"洪先生說你是個有趣的人。"
    "過獎了。"蕭河笑了笑,在空位上坐下。
    "紅中。"洪壽亭把牌拍在花梨木桌上,震得琺琅煙灰缸裏的雪茄頭滾落。對麵穿杭綢長衫的張局長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法國佬杜邦的騎士勳章磕在桌沿,勳章上拿破侖的側臉被劃出道白痕。
    蕭河接過侍者遞來的高腳杯,波爾多紅酒在杯壁掛出血淚。他食指在"發"字牌上摩挲,突然翻腕亮牌:"杠上開花。"
    滿桌嘩然。杜邦的藍眼珠瞪得像馬賽港的玻璃彈珠,他脖頸上的勳章綬帶勒出深紅印子。洪壽亭哈哈大笑,鑲金牙在吊燈下閃著詭光:"蕭老弟這手氣,該去跑馬廳押頭彩!"
    牌局轉到第三圈,話題終於碾上正軌。"張局長,"洪壽亭打出一張牌,"聽說這次選舉,工部局那邊還沒定下人選?"
    張局長摸牌的手停在半空:"是啊,上頭的意思是找個能服眾的。"
    "要我說,"杜邦插話道,"最重要的是能維護法租界的治安。最近學生鬧事,搞得我們很頭疼。"
    蕭河摸了一張牌,是張紅中。他輕輕放下,說道:"我倒是有個建議。"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他。
    "定海神針不就在眼前?"蕭河慢條斯理地說,"洪爺跺跺腳,十六鋪的浪都要退三退。洪爺他當探長,保證能讓法租界太平無事。"
    洪壽亭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卻故作謙虛:"蕭老弟說笑了,我哪夠格......"
    "我覺得可行。"張局長打斷道,"洪先生在法租界的威望,確實無人能及。"
    杜邦沉吟片刻,點點頭:"我會向領事館推薦。"
    麻將繼續,但氣氛已經完全不同。蕭河知道,這場牌局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看著洪壽亭眉開眼笑的樣子,忽然想起成大器在街邊把玩銅錢的模樣。真誠或許真是必殺技,但有時候,恰到好處的推波助瀾,才是真正的殺手鐧。
    牌局結束時已是傍晚,洪壽亭執意要留蕭河吃晚飯。席間,成大器悄悄湊到蕭河耳邊:"蕭老板,貨已經過金陵關的海關了,接下來不需要擔心了。"
    蕭河點點頭,端起酒杯:"洪爺,我敬您一杯。祝您高升!"
    "哈哈哈!"洪壽亭大笑,"蕭老弟,你這份情,我記下了!"
    酒過三巡,洪壽亭忽然壓低聲音:"蕭老弟,我聽說你在思州搞了個大工程?"
    蕭河心中一凜,麵上卻不露聲色:"小打小鬧,比不上洪爺的生意。"
    "別謙虛了。"洪壽亭擺擺手,"我有個朋友,在盧永祥那邊做事。他說最近有人在查你......"
    蕭河放下酒杯,目光變得銳利:"洪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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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洪壽亭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經打點過了。不過......"他頓了頓,"你得小心日本人。山田一郎最近在查一批失蹤的軍火,好像跟你有關係?"
    蕭河笑了笑:"洪爺說笑了,我哪敢碰軍火。"
    "那就好。"洪壽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記住,在法租界,我洪壽亭說了算。但在外麵......"他指了指天花板,"天外有天啊。”洪壽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事一般,看向蕭河。“對了!私下裏,蕭老弟直接叫我洪大哥就行了。"
    離開洪府時,夜色已深。蕭河站在街邊,看著黃包車遠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疲憊。他知道,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而他已經沒有退路。
    江風突然轉急,貨輪汽笛聲撕開夜幕。托馬斯從碼頭方向疾步走來,皮靴碾碎滿地月光:"山田一郎的浪人隊在查報關單。"
    蕭河摸出懷表,表殼背麵施特雷利茨家徽的蛇紋泛著冷光。他想起凱爾辦公室那瓶刺梨酒,前身的回憶突然湧上喉頭——那夜在慕尼黑醫學院解剖室,他第一次用手術刀剖開屍體,福爾馬林的味道和此刻的黃浦江腥氣竟如此相似。
    黃浦江的夜風依舊裹挾著煤煙味,但此刻卻讓他感到一絲清醒。遠處,又一批貨物正在裝船,那是他托成大器從德國運來的第二批設備。
    "讓老三通知一下,把"農機零件"泡進桐油桶。"他轉身走向黑暗,"跟船的說,遇著小日子的巡邏艇..."懷表鏈在指間繞了三圈,"就把洪爺送的"蓮花標"亮出來。"
    淩晨的十六鋪碼頭像隻被開膛的巨獸,貨像肋骨般排列在月光下。蕭河蹲在3號倉庫頂棚,看楊老三帶人往德國產精密機床縫隙裏填塞稻草與棉花。托馬斯突然拽他衣袖,江麵倏然亮起探照燈——兩艘懸掛膏藥旗的快艇正劈浪而來。
    "蕭先生,是小日子..."話音未落,下遊傳來驚天爆炸。衝天火光中,洪壽亭那艘畫著蓮花標的貨輪緩緩下沉,成箱的"農機零件"在江麵載沉載浮。
    蕭河瞳孔驟縮。懷表指針停在淩晨三點十七分,蕭河知道,有人反水給小日子人了!
    江風卷來焦糊味,遠處法租界的霓虹依然在血霧中明滅。蕭河突然笑出聲,笑聲驚起一群夜梟。它們撲棱著翅膀掠過貨輪殘骸,像漫天飄散的麻將牌。
    第二天清晨,黃浦江的霧氣還未散盡,蕭河正坐在禮查飯店的露台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江麵上。遠處,幾艘貨輪緩緩駛過,江風帶著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突然,房門被急促地敲響。蕭河皺了皺眉,放下茶杯,起身開門。門外,成大器臉色蒼白,額頭上纏著滲血的紗布,衣服上還沾著泥水和煙灰。他一瘸一拐地走進房間,聲音沙啞:“蕭老板,出事了。”
    蕭河眼神一凜,早已經知道事情情況的蕭河還是裝得有些意外的樣子,迅速關上門,扶住成大器:“怎麽回事?”
    成大器喘著粗氣,艱難地說道:“昨晚我親自押送那批貨,結果半路被人截了。對方早有準備,我們的路線被泄露了。兄弟們拚死抵抗,但還是損失慘重。我懷疑……洪爺身邊還有內鬼。”
    蕭河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他扶成大器坐下,遞過一杯水:“你先歇會兒,慢慢說。”
    成大器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幸好水鬼兄弟們機靈,趁亂把部分貨物撈了回來,暫時藏在老碼頭的地下倉庫裏。但山田的人已經盯上我們了,昨晚那場爆炸就是他們幹的。他們故意炸了洪爺的船,想把事情鬧大。”
    蕭河沉默片刻,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桌麵,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小日子……我本來還想放你們一馬,既然你們非要找不痛快,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投向遠處的江麵。晨霧中,幾艘懸掛膏藥旗的快艇正在江麵上巡邏,探照燈的光束刺破霧氣,顯得格外刺眼。
    “成大器,”蕭河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冷靜,“你先回去養傷,另另外幫我謝謝洪爺的好意。至於內鬼……。”
    “蕭老板放心!我們這邊已經有些頭緒了,馬上會給您一個交代的!”成大器說完話,艱難地站起身:“蕭老板,您小心。山田一郎那家夥陰得很,他既然敢動手,肯定還有後招。”
    蕭河微微一笑,拍了拍成大器的肩膀:“放心,我自有分寸。”
    送走成大器後,蕭河回到房間,拿起桌上的懷表,輕輕摩挲著表殼背麵的蛇紋家徽。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深邃,“看來必須要有自己的勢力才行啊!別人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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