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新的問題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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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江州,暑氣尚未褪盡,天空卻像憋著一股無名火。
    悶雷在低垂的雲層深處隆隆滾動,空氣粘稠得如同化不開的糖漿,沉重地壓在銀灰色的新倉庫頂上。
    終於,在九月下旬一個異常悶熱的午後,這股火氣爆發了。
    鉛灰色的天幕驟然撕裂,暴雨挾著萬鈞之勢傾盆而下,密集的雨點瘋狂地砸在倉庫嶄新的彩鋼瓦屋頂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劈啪”巨響,仿佛要將這鋼鐵骨架徹底淹沒。
    倉庫巨大的卷簾門隻開了一條剛夠小推車進出的縫隙,即便如此,狂風卷著冰冷的雨絲,裹挾著門外濕漉漉的泥土氣息,依舊蠻橫地灌了進來,瞬間打濕了門口一小片光亮的水泥地麵。
    高藝文剛指揮著幾個女工把一板車運來的耗材紙箱推到耗材區碼好,轉身就被這陣猛烈的穿堂風激得打了個寒噤。
    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薄外套,眉頭緊鎖著望向門外那片被密集雨幕徹底模糊的世界。
    “這鬼天氣!”她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的雨聲和倉庫內部打包膠帶的“刺啦”聲中。
    視線轉向打包區,幾十張嶄新的工作台前,女工們埋著頭,動作麻利地封裝著紙箱。
    新倉庫的寬敞明亮和分區合理確實極大地提升了效率,但此刻,一種新的、帶著焦慮的凝重氣氛卻隱隱在打包區彌漫。
    楊珊珊腳步匆匆地從二樓的樓梯下來,簡易鋼構樓梯在她腳下發出“咚咚”的悶響。
    她手裏捏著幾張剛打印出來的訂單匯總表,臉色比外麵的天色好看不了多少。
    她徑直走到高藝文負責的區域,湊到這位大姐頭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急切:“藝文姐,你看這個!”
    高藝文接過那幾張還帶著打印機餘溫的紙張,目光迅速掃過上麵密密麻麻的訂單信息。
    楊珊珊的手指用力地點在幾個被紅筆圈出來的數據上:“又是好幾個!單瓶洗發水!750的春花洗發水!你看郵費這塊!”
    高藝文的目光凝固在那幾個刺目的紅色數字上。
    郵政1.5公斤的首重價是他們的生命線,一旦包裹低於這個重量,就意味著巨大的運費虧損。
    <,連瓶帶包裝,撐死了也就1公斤出頭。
    <洗發水,扣除產品本身微薄的利潤,再減去氣泡膜、紙箱、膠帶、人工和那該死的、無法豁免的郵政首重運費……高藝文在心裏飛快地算著這筆賬,越算心越沉,指尖都有些發涼。
    “一瓶,淨虧包裝費和運費,小五塊錢跑不了!”楊珊珊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是心疼錢,也是對這種無力感的憤怒:“買家就認準了這款洗發水,別的啥也不要!套餐?人家看都不看!我們總不能強買強賣吧?”
    高藝文沉默著,目光從訂單紙移開,投向忙碌的打包台。
    <春花洗發水,熟練地用氣泡膜裹緊,塞進一個比洗發水瓶大不了多少的小五號紙箱裏,四周空隙再塞上些碎紙填充防震。
    封箱膠帶“刺啦”一聲拉過。
    整個包裹看起來又小又輕飄飄。
    高藝文清楚地看到,負責稱重記錄的女工在表格上劃下重量——“1.1kg”,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小包裹,就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新倉庫帶來的短暫興奮和希望。
    窗外暴雨如注,白茫茫一片,仿佛將他們這個剛剛啟航的電商孤島,徹底隔絕在洶湧而冰冷的大海中央。
    那“噠噠噠”的打印機聲,此刻聽起來竟有幾分急促和沉重,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高藝文捏著那幾張訂單,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潮濕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反而讓她混亂焦灼的腦子稍稍冷靜下來一點。
    <洗發水,都是在給這艘剛剛加固了“根”的新船鑿洞!
    “珊珊!”她的聲音異常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跟我走!去找小明!這虧本買賣,不能再幹了!”
    兩人頂著倉庫裏隱隱彌漫的低氣壓,快步穿過寬敞但氣氛壓抑的打包區,走向角落那架通向二樓的鋼構樓梯。
    樓梯踏板在她們急促的腳步下發出更響的“咚咚”聲,每一步都像踏在焦灼的心坎上。
    二樓公共辦公區同樣彌漫著一種緊繃感。
    幾台電風扇徒勞地轉動著,攪動著悶熱的空氣,卻驅不散那份凝重。
    客服娘子軍們戴著耳機,對著麥克風低聲應答著,但眉宇間也帶著疲憊。明朗的經理室門虛掩著。
    高藝文抬手敲了敲門,不等裏麵回應,便和楊珊珊推門而入。
    明朗正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幾乎看不清遠處老廠房的輪廓。
    他雙手撐在窗台上,肩膀微微繃緊,顯然也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和其可能帶來的物流遲滯、客戶抱怨而憂心。
    聽到動靜,他轉過身,臉上還帶著未散去的凝重,看到是高藝文和楊珊珊,尤其是她們臉上那幾乎要溢出來的焦慮,眉頭立刻鎖得更緊了。
    “明總!”高藝文沒有寒暄,直接把手裏那幾張被捏得有些發皺的訂單匯總表拍在了明朗那張普通的辦公桌上:“出問題了!大問題!”
    楊珊珊立刻補充,語速快得像爆豆子:“單瓶!又是好幾單隻要單瓶750洗發水的!郵費算下來,賣一瓶我們得倒貼小五塊!這、這簡直就是給郵局打工了!還白搭包裝和人工!”
    明朗的目光迅速掃過訂單上被紅筆圈出的記錄,又拿起旁邊幾張類似的報表。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他走到白板前——那塊已經寫了不少潦草數字和計劃的白板,拿起筆,用力地、幾乎是發泄般地在空白處劃拉了幾下,留下幾道刺目的痕跡。
    <…重量不夠…”他低聲重複著這幾個詞,像是在咀嚼一塊苦澀的硬物。
    他猛地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高藝文和楊珊珊:“這種情況多嗎?比例多少?主要集中在哪些客戶群體?”
    “多!”楊珊珊搶著回答:“自從我們新倉開張,流量上來了一點,這種單瓶訂單明顯比以前多了!比例…大概占到洗發水訂單的百分之十到十五!買家…大多是以前用過我們春花的老客戶,或者就是衝著這個老牌子便宜來的,就想單買一瓶試試,或者就是隻習慣用這個,別的不要!我們客服勸過搭配別的,人家根本不聽!”
    明朗沉默了。
    他踱回窗邊,看著外麵被暴雨衝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