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荒村血月與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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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月依舊高懸,冰冷的光輝灑落在扭曲的大地上。辰陽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破碎陶罐,每一步都灑下更多的裂隙與砂礫。身體早已麻木,隻剩下神魂深處那永無止境的低語和金丹瀕碎帶來的劇痛還在提醒他“存在”的事實。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荒原的景象在他眼中扭曲、疊加,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方向感早已模糊,支撐他前行的,隻有那個烙印在靈魂裏的念頭——卡拉部族。
    他依稀記得奧奇清澈的眼神,記得婦人手中幹糧的溫度。那是他在絕望中握住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以命相搏後,唯一不想拋棄的牽掛。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他感覺自己就要倒下了,就像第六十五章中無數次那樣。但每一次跌倒的邊緣,腦海中都會閃過那些期盼的麵孔,那份沉重的信任。
    “不能停下……”喉嚨裏發出嘶啞的低語,混合著血沫和荒原的寒風。
    前方灰蒙蒙的天際線似乎近了一點,又仿佛遠得沒有盡頭。他踉蹌著,每一步都耗盡最後一絲氣力。突然,空氣中傳來一絲微弱的、帶著煙火和人群氣息的波動。不是荒原上常見的腐朽或混亂,而是一種屬於“活物”的微弱痕跡。
    是那裏!他心中猛地一震,像是瀕死之人突然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那股微弱的氣息,是他曾在卡拉部族聚居地感受到的。
    最後的,最後的衝刺!
    他咬緊牙關,體內破碎的金丹被這股強烈的執念刺激,竟詭異地閃爍了一下黯淡的紫光。那纏繞在丹體旁的晦暗光點,也隨之產生一絲不穩定的律動,像是在回應他求生的渴望。這股律動帶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刹那間驅散了部分神魂的低語,但也讓他的傷勢如同被攪動的泥潭,瞬間爆發出一陣更劇烈的疼痛。
    “噗!”他再次噴出一大口血,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向前栽倒。
    他以為自己會摔在冰冷堅硬的荒原上,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然而,這一次,他跌進了一片相對柔軟、帶著植物纖維和獸皮氣息的地麵。他隱約聽到有人驚呼,帶著卡拉部族口音的慌亂喊聲。
    ……
    奧奇正小心翼翼地在部落外圍采摘一種生長在岩石縫隙中的、帶著微弱熒光的苔蘚,這是族裏巫醫說可以稍微緩解傷痛的草藥。血月荒原上能找到的有用之物實在太少,每一次外出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婦人伊娜也在不遠處,用一根尖銳的骨頭挖掘著埋藏在地下的可食用根莖。
    他們心底都籠罩著一層陰霾。辰陽大人已經離開好幾天了,奧倫長老說庇護所的人會在荒原外圍接應,但具體在哪裏,什麽時候來,誰也不知道。荒原的夜晚越來越冷,食物越來越少,族裏有人開始生病,那種來自荒原深處的、讓人身體扭曲、精神錯亂的病。他們能做的,隻有等待,在絕望中等待那個大人帶來希望。
    突然,奧奇耳朵一動,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微弱的、像是野獸垂死掙紮的聲音。他握緊手中的骨刀,緊張地朝著聲音來源望去。婦人伊娜也站直了身體,眼神中帶著警惕。
    血月荒原上,任何異常的動靜都可能是致命的威脅。
    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和跌倒的聲響。一個模糊的身影,像是一塊被血汙和泥土覆蓋的破布,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蠕動。
    “那是什麽?”奧奇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恐懼。那身影太怪異了,不像是常見的扭曲實體。
    身影終於掙紮著靠近了,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猛地向前栽倒。伊娜猶豫了一下,還是邁出了步子,奧奇緊隨其後。
    走近了,他們才看清,那是一個人。但渾身浴血,衣衫破爛不堪,臉上也被泥汙覆蓋,看不清麵容。更可怕的是,這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像是已經死了。
    “是、是流浪者嗎?”伊娜顫抖著說,荒原上的流浪者通常也很危險。
    奧奇壯著膽子,慢慢靠近。他看到那人破爛的衣袖下,露出一截布滿血汙的手臂。
    下一刻,奧奇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到了!在那截手臂上,隱約可見一道曾經纏繞著藍色微光的印記,雖然此刻印記黯淡無光,幾乎與血汙融為一體,但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是那位大人手臂上的印記!
    “大人!是辰陽大人!”奧奇失聲驚呼,聲音瞬間變得無比尖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伊娜聞言,身體猛地一震,快步上前,顧不得那人滿身的汙血,顫抖著伸出手,拂開那人臉上沾著的泥土和頭發。露出的麵容蒼白如紙,雙唇幹裂發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俊,隻有那緊閉的雙眼下,眼窩深陷,透出一種瀕死的衰敗。但那輪廓……
    “真的是辰陽大人!”伊娜捂住嘴,眼淚瞬間湧出。她認出來了!真的是他!那個給他們帶來希望的庇護所大人!
    他們曾以為,他完成了任務,就會返回庇護所,也許會派人來接他們,也許……也許在如此危險的荒原上,他也會遭遇不測。但在他們幾近絕望的等待中,他竟然以這樣一種,比他們想象中最糟糕的情況還要淒慘萬倍的姿態,回到了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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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驚,恐懼,然後是無法抑製的心痛和……一種混雜著絕望的巨大感激。他沒有忘記他們!即使變成這樣,他還是來了!
    “快!快去叫人!叫巫醫!辰陽大人,您醒醒!您怎麽會這樣!”伊娜焦急地喊著,試圖搖醒辰陽,但辰陽身體冰冷而僵硬,沒有一絲反應。
    奧奇早已飛奔回部落,扯著嗓子大喊:“辰陽大人回來了!辰陽大人回來了!快!他快不行了!”
    整個卡拉部族瞬間轟動。那些原本因為食物短缺、疾病蔓延而死氣沉沉的族人,聽到這個名字,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那個帶來希望的名字!但當他們看到奧奇指引的方向,看到那個躺在地上、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的身影時,所有的希望都化為了驚駭和擔憂。
    老巫醫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來。他是部族中最有智慧的人,也是唯一的“醫者”,盡管他懂得的草藥和療法都極為簡陋。他蹲下身,顫抖的手探向辰陽的鼻息和脈搏。
    微弱……太微弱了……簡直比風中殘燭還要脆弱!
    “快!把他抬進去!”老巫醫用沙啞的聲音急促地下令。幾個強壯些的族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辰陽,朝著部族中心的臨時居所走去。
    將辰陽安置在最幹淨、最溫暖的獸皮上後,老巫醫開始了他盡其所能的救治。族人紛紛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一小撮據說能止血的幹草藥、珍藏的幾口幹淨水源、一塊據說能驅邪的獸骨。他們用熱水清洗辰陽身上的血汙,用柔軟的獸皮擦拭他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將草藥嚼碎,敷在他外顯的傷口上。
    這一切都是那麽的樸素、那麽的微不足道。辰陽身上的傷,哪裏是這些凡俗之物能醫治的?他的腹部被某種可怕的力量撕裂,雖然沒有鮮血淋漓,但傷口處卻彌漫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灰紫色。他的胸口像是被重錘擊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碎內髒的哀鳴。而他的氣息,與其說是受傷,不如說是……正在消散,正在融化!
    老巫醫探查辰陽體內,眉頭越皺越緊。他能感受到一股混亂至極、又帶著某種冰冷“虛無”的力量在辰陽體內肆虐,像是一隻看不見的巨獸,正在一點點吞噬他的生機。那不僅僅是物理層麵的傷害,更像是一種……法則的扭曲!
    他試圖用部族傳承下來的一些古老祈禱文和血脈之力去嚐試溝通和引導,但那股力量卻像是聽到了挑釁,猛地爆發出一股陰冷的反彈,震得老巫醫口吐鮮血,踉蹌後退。
    “巫醫大人!”族人驚呼著上前扶住他。
    老巫醫顧不得自身的傷勢,眼中充滿了驚恐和絕望:“他的傷……不是我們能治的!這、這超越了肉體和靈魂……像是一種來自……來自虛空的力量!它在吞噬他的存在本身!”
    他顫抖著手指,指向辰陽丹田的方向:“那裏……他的力量核心……碎了!像摔碎的石頭!而且……而且裏麵有東西!一股冰冷、混亂,但又……又帶著一絲奇怪的……穩定的力量?它在那裏盤旋,像是在阻止他徹底崩碎,但又像是在吞噬他!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傷勢!從未!”
    他看了一眼奧奇和伊娜,又看了看周圍滿臉驚懼的族人,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我們……我們救不了他……”
    絕望的情緒迅速蔓延。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辰陽身上,他活著回來了,卻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淒慘,連部族最強的巫醫都束手無策。
    “那庇護所的援助呢?奧倫長老不是說他們會來接應嗎?”有人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奧倫長老歎了口氣,他已經派人去約定的大致區域查探過了,但一無所獲。血月荒原太大了,環境太複雜了,他們這些凡人,想要在這種地方找到庇護所的隊伍,無異於大海撈針。
    “也許……他們還沒到。”奧倫長老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
    等待,繼續等待?在這危機四伏的荒原,食物和草藥日益匱乏,族人不斷生病的環境下,他們還能等多久?如果庇護所的人找不到他們,或者遲遲不來……那他們將如何生存?
    他們冒著暴露的風險,接納並全力救治瀕死的辰陽,這已經是盡了最大的情義。但辰陽的狀態太糟糕了,他體內那股古怪的力量,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壓抑而冰冷。他們雖然淳樸善良,但骨子裏對荒原的危險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特別是那種無法理解、無法對抗的詭異力量。
    就在此時,卡拉部族外圍負責警戒的族人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緊接著,一陣急促而沉悶的腳步聲從荒原深處傳來,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族人們臉色煞白,紛紛抄起簡陋的武器——石矛、骨刀。
    “是……是扭曲實體!”
    隨著聲音的臨近,一個高大、扭曲、由無數糾纏在一起的血肉和骨骼組成的怪物,搖晃著巨大的身軀,從血月荒原的暗影中緩緩走出。它沒有清晰的麵容,隻有一張巨大、咧開的嘴,裏麵是螺旋狀的牙齒,滴落著腐蝕性的涎液。它散發出的氣息,赫然是一種比之前那些低階實體強大得多的波動,帶著濃鬱的混亂與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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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怪物像是被某種特殊的“味道”吸引而來,它搖晃著頭顱,那雙由無數血絲組成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卡拉部族的方向,更準確地說,是盯住了辰陽所在的那個臨時居所!
    這隻扭曲實體,至少有金丹中期的實力!對於隻有少量煉氣期族人的卡拉部族來說,這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
    恐慌在部族中蔓延。他們收留了辰陽,辰陽卻可能帶來了更大的危險!
    “快!準備撤離!”奧倫長老聲嘶力竭地喊道,但晚了。
    扭曲實體發出一聲非人的咆哮,巨大的身軀猛地加速,朝著部族衝來!它那龐大的影子,在血月之下投射在卡拉部族的房屋上,仿佛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一切。
    與此同時,在臨時居所內,躺在獸皮上的辰陽,那瀕死的、原本沒有絲毫生機的身體,在感知到這股強大的扭曲氣息,以及外麵族人的恐慌時,體內破碎的金丹和盤旋的新核心光點,竟同時產生了劇烈的悸動!
    那種悸動是混亂的,是痛苦的,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要炸開!那纏繞在神魂深處的低語瞬間放大數倍,要將他的意識徹底淹沒!
    辰陽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一絲絲灰紫色的光芒從他皮膚下溢出,帶著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扭曲。
    “呃啊……”一聲痛苦的呻吟從他喉嚨裏溢出,他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一道縫隙,露出了毫無焦距、充滿痛苦與混亂的眼神。
    他的傷勢,在這一刻,似乎因為外界的刺激,進入了某種更危險、更不穩定的狀態!
    絕境,真正的絕境!卡拉部族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強大敵人,而他們唯一的希望——辰陽,此刻卻自身難保,甚至可能成為引爆危機的導火索!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部族外圍的奧倫長老突然聽到遠處的天際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
    那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頻率,像是在切割血月荒原上粘稠的能量!緊接著,幾道明亮而純淨的藍色光芒劃破夜空,朝著卡拉部族的方向疾馳而來!
    那是……庇護所的信號?!是庇護所的援助隊伍!
    他們來了!
    但他們的到來,究竟是遲到的救贖,還是……帶來新的變數?
    藍色的光芒,巨大的扭曲實體,瀕死的辰陽,以及被絕望籠罩的卡拉部族。四股力量,在血月之下,即將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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