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水下洞穴的刹那，辰陽來不及調整紊亂的氣息，就被一股帶著強大戒備之意的神念鎖定。周遭漆黑一片，唯有洞穴深處隱約傳來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幾道人影的輪廓。刺骨的寒意和強烈的危機感並非來自環境本身，而是來自於這些未知的存在。
    “什麽人！”一聲厲喝炸響，蘊含著濃鬱的此界法則之力，仿佛能直接穿透神魂。
    辰陽體內氣血翻湧，界域穿梭的後遺症、與零九短暫交鋒的暗傷，以及強行催動生滅永恒之序融入湖水帶來的透支，讓他此刻狀態極差。但他知道，越是虛弱，越不能示弱。
    他強行穩住身形，雙腳落在潮濕的岩石地麵上，一股混雜著泥土、苔蘚和某種古老氣息的味道撲鼻而來。洞穴並不寬敞，岩壁上人工開鑿的痕跡清晰可見，一些古樸的符文烙印在石壁上，散發出微弱的熒光。這些符文與他感知到的外部結界力量同出一源，顯然出自此地本土修士之手。
    洞穴深處走出了七八個人影，他們身穿樣式古舊的服飾，手持形態各異的兵器，眼中閃爍著警惕和審視的光芒。他們的修為氣息波動劇烈，似乎是感知到了辰陽體內那股與此界法則格格不入的能量。
    領頭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麵容剛毅，眼中帶著飽經風霜的銳利。他身上的氣息最為沉凝，顯然是這群人的首領。在他身旁，站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氣息內斂，眼神深邃，似乎更側重於感知和判斷。還有一兩個年輕人，眼中帶著衝動和敵意，手中兵器已經微微揚起。
    “來者何人？為何闖入我湖心秘境？！”中年男子再次發問，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辰陽吐出一口濁氣，壓下體內翻騰的傷勢，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有力：“在下辰陽，並非惡意闖入。身後有追兵，萬不得已，借貴地避難。”
    “追兵？”中年男子和老者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們在這裏隱匿多年，極少與外界接觸，更別說招惹什麽追兵。
    然而，就在他們話音剛落之際——
    轟隆！
    劇烈的震蕩從洞穴上方傳來！整個洞穴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搖晃！岩石簌簌落下，烙印在牆壁上的符文瞬間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形成一層流動的防禦光幕，將震蕩力量抵消。
    這是庇護所對外部結界發起了猛烈攻擊！而且攻擊強度遠超之前零九的隨手一擊。
    “結界受到攻擊！”中年男子臉色驟變，“是庇護所！他們怎麽找到這裏的？！”
    他猛地看向辰陽，眼中懷疑更甚：“是你引來的？！”
    周圍的本土修士立刻將辰陽包圍得更緊，兵器直指他的要害。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比之剛才更加危險。
    辰陽苦笑一聲，沒有辯解，隻是指了指頭頂，語氣急促：“我剛剛擺脫他們的致命標記，正因此才引來了更強的追擊。他們循著我的氣息而來，卻被這片湖泊和貴地的結界阻礙。他們在外麵強攻，試圖破開結界，進入此地！”
    他必須開誠布公，而且必須快。庇護所的攻擊就是最好的證明。
    “庇護所……致命標記……”老者低聲重複著這兩個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對庇護所的了解顯然比中年男子更多。
    “我們的結界……能撐多久？”中年男子沉聲問道，目光依然緊盯著辰陽，但更多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頭頂的震蕩上。
    “他們的‘校準’法則非常霸道，能消磨一切自然與異常的力量。”辰陽如實說道，“他們帶來的追兵中，有專門破除結界的法器。短時間內或許無礙，但若持續強攻……恐怕難以持久。”
    他體內生滅永恒之序仍在運轉，與此地法則和外部結界產生共鳴，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外部攻擊的本質和強度。那不是單純的力量轟擊，而是精準的法則滲透和瓦解。庇護所，是法則的執行者，他們的攻擊就是為了將一切不符合他們“秩序”的存在“校準”或抹除。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老者盯著辰陽，聲音低沉而沙啞，“你……接觸過他們很深的秘密？”
    辰陽沒有隱瞞，他知道現在不是藏拙的時候。他需要讓對方意識到他的價值，以及他並非庇護所一員的本質。
    “我在逃亡中，曾誤入他們在此界的一個據點，親眼目睹了他們對本土生靈進行‘汙染’的過程，也聽到了一些關於他們‘秩序之種’和‘天罰計劃’的信息。”他頓了頓，體內枯木戒散發出微弱的、帶著古老生機的氣息，同時，他將生滅永恒之序那種模擬本土法則的波動略微顯露了一絲。
    “而且，我擺脫標記的方法，與他們奉行的‘秩序’完全對立。我是他們眼中的‘變數’，是必須清除的異常。我身上的氣息，尤其是這種……”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是嫩芽印記所在，“……能與貴地的自然法則、甚至一些古老的力量產生共鳴。”
    他說的“古老力量”指的自然是枯木戒的氣息。這股氣息在闖入結界時起了關鍵作用，他賭這些本土修士能感知到這股力量的非凡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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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仔細感應著辰陽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他能感覺到，除了那股被壓製的、與此界法則有些衝突的強大能量外，確實有另一股極度隱晦、但充滿原始生機和滄桑感的氣息，與他們秘境深處的某些古老印記隱約呼應。更讓他吃驚的是，辰陽體內那股模擬本土法則的波動，竟然帶著一種極致的平衡與生機，與這片湖泊周圍某些古老的靈植氣息非常相似。
    “生滅永恒……道則？”老者低語了一聲，眼神複雜。這種力量，似乎是某種已經失傳的古老傳承，與他們湖心島一脈所追求的自然和諧之道有幾分相似，但更加精妙和宏大。
    “你剛才說的‘汙染’……是什麽意思？”中年男子強壓下頭頂傳來的震蕩造成的焦躁，追問道。
    “他們並非隻是掠奪資源或屠戮生靈。”辰陽沉聲道，“他們試圖改變此界的法則本質，將一切生命力量扭曲，植入他們的‘秩序之種’，讓生靈和環境都變成符合他們需求的工具。我看到……那些被‘汙染’的生靈，眼神麻木，生機被抽離，仿佛行屍走肉。”
    他的描述讓在場所有本土修士都感到一陣惡寒。他們與庇護所對抗多年，深知其冷酷無情，但從未想過他們的目標竟然如此徹底和邪惡。
    “難怪……難怪這些年外界的變化越來越怪異，法則似乎都變得生硬扭曲……”一位年輕修士忍不住喃喃道。
    轟！哢擦！
    又一聲巨響傳來，伴隨著細微的崩裂聲！洞穴頂部落下更多碎石，符文光幕劇烈閃爍，仿佛隨時可能破裂。
    “結界快撐不住了！”中年男子臉色鐵青。他們這處秘境是湖心島最後的退路和核心所在，一旦被庇護所攻破，他們將再無立錐之地。
    “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辰陽急切道，“他們在外麵，目標是我，但他們也會清除所有抵抗他們的人。放我出去，我或許能想辦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為你們爭取時間。或者……我們聯手，共同對抗！我了解他們的力量體係和行事方式，或許能幫上忙！”
    他的提議讓本土修士們陷入了艱難的抉擇。將一個不明身份的外來者放出去，風險巨大。但如果他真的能吸引庇護所的注意力，或許能為他們贏得生機。而聯手……他們從未想過要與外人合作，更何況對方還身負重傷，氣息不穩。
    “聯手？你現在是什麽狀態？”中年男子眼神銳利地掃過辰陽，顯然看出了他體內的虛弱。
    “我受了傷，但並非沒有力量。”辰陽體內生成混沌之力悄無聲息地運轉了一絲，周圍的空間法則仿佛都變得不穩定起來，那種無法預測的“變數”氣息讓在場的本土修士都感應到了，心中凜然。這種力量，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領域，充滿了危險和未知，但也蘊含著打破常規的潛力。
    “而且，我的力量對他們的‘秩序’有天然的克製作用。”辰陽補充道，“那種能幹擾他們計算和鎖定的‘變數’之力，能對他們的法器和法則體係造成影響。”
    他沒有誇大，生成混沌在對抗庇護所時表現出的特性是他的最大優勢。
    老者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庇護所對我們的手段越來越了解，我們的防禦正在被他們一點點蠶食。如果今天被他們攻破這裏，我們將無路可逃。”他看向辰陽，眼中帶著一種看透人世的洞察力：“你的氣息確實特別，既有異類的強大，又有我們熟悉、甚至比我們更加古老的自然之意……你或許，不是庇護所要找的同化目標，而是他們要清除的另一種‘異常’。”
    “我們與庇護所的戰爭持續了太久，我們損失慘重，已經退無可退。”中年男子拳頭緊握，目光掃過身後的族人，最終落在辰陽身上。他衡量著眼前的利弊和風險。放辰陽出去是孤注一擲，聯手則是將命運與一個陌生人捆綁。
    “相信我。”辰陽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他必須展現出自己的誠意和決心。他沒有說任何空洞的承諾，隻是將手輕輕按在胸口，那裏的嫩芽印記散發出一種柔和但堅定的光芒：“我與庇護所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的存在，汙染了整個世界，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不會坐視他們毀掉這裏。”
    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沒有絲毫偽裝的痕跡。那種強烈的信念感，讓本土修士們心頭微動。他們常年生活在壓抑和抗爭之中，太久沒有見過如此純粹而熾熱的眼神了。
    嘭！
    上方傳來一聲巨震，伴隨著符文光幕黯淡了一瞬！
    “沒有時間了！”中年男子一咬牙，做出了決定：“老岩，你感知他的心性。若無問題，先讓他留在這裏！庇護所的目的在他身上，我們不能將他推出去，那等同於背棄。況且，他的力量或許真能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先合力穩固結界，同時觀察他的行動和恢複！”
    他轉向辰陽，沉聲道：“辰陽，暫時收斂氣息。這處洞穴有屏蔽庇護所探測的能力。你留在這裏，恢複傷勢。但是——”他眼神淩厲，“——你必須接受我們的監視！在我們確認你沒有問題之前，不得擅自行動！如果庇護所強行攻入，你必須出力協助我們防禦！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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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種臨時的、充滿戒備的合作，但對於辰陽而言，已經是絕境中的一絲生機。他能感覺到，他們並未完全信任他，但庇護所的外部壓力迫使他們不得不冒險做出這個決定。
    “好。”辰陽點頭，沒有討價還價。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能屏蔽庇護所探測的地方來恢複。
    老者“老岩”上前一步，伸出手，一道溫和的神念籠罩了辰陽。這神念沒有絲毫攻擊性，卻如同流水般在他體內遊走，仔細地感知著他的氣息、體質和心神波動。當他感應到枯木戒和生滅永恒之序時，眼神中再次閃過驚訝和思索。這種力量，確實不像是庇護所製造的。
    他收回神念，看向中年男子，微微點了點頭。雖然仍有許多不解和戒備，但他感應到辰陽的殺意並非指向他們，而那股與庇護所為敵的堅定信念是真實的。
    “跟我來。”中年男子鬆了口氣，對辰陽說道，然後立刻吩咐其他族人加強洞穴內的防禦，並時刻關注外部結界的情況。
    辰陽跟在中年男子身後，朝著洞穴深處走去。他知道，自己雖然暫時安全，但處境依然艱難。他需要盡快恢複實力，贏得這些本土修士的完全信任，並從他們那裏獲取更多關於庇護所在此界圖謀的情報。
    而頭頂上方，庇護所的攻擊仍在持續，每一次震動，都像是敲打在他心頭的重錘。庇護所不會放棄，他們的追擊隻會更加凶猛。他必須爭分奪秒。
    他感知到，庇護所的攻擊節奏似乎又變了，一種更加沉重的、如同磨盤碾壓般的力量開始作用在結界上。零九，或者更高層的庇護所執行者，正在動用更可怕的手段。
    他剛剛進入的這處“避風港”，或許隨時都會變成最危險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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