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專本部的長廊之中，空曠卻寧靜的辦公室裏，離憂靜靜地坐著，指尖攤開那份剛從現場送回的行動報告。
    當時，獄門疆解封的那一刻，她的雙腿曾一瞬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後來，得知五條悟沒事的當下，她必須死死握緊桌邊，才沒有情緒失控地坐倒在地。
    現在，下午四點整———據消息，五條悟正在趕回高專。
    「還有十七分鍾。」
    離憂默默想著，低頭翻過報告最後一頁，像是在確認某場精密計算的公式是否確實無誤，「一切都如預期。」
    大門開啟的瞬間，風也跟著湧入。
    走進高專正門那條長長石道的，是白發微亂眼罩未戴、嘴角勾著熟悉弧度的男人———
    五條悟，回來了。
    眾人簇擁而上，像洪流一樣將「最強」再次推上眾所矚目的高處。
    悠仁最先撲了上去，“老師！！！”
    歌姬眼眶微紅地站在一旁，又忍著擺出不在乎的樣子。
    硝子則沉默地低頭，看不清表情。
    憂太站在前排最右側，目光緊緊鎖在五條悟身上，直到確認對方氣息穩定，沒有明顯受損才輕輕鬆了口氣。
    真希沒有開口，隻是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的臉，然後轉頭望向離憂的方向。
    離憂，始終站在所有人最後方。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看見五條悟以「英雄」的姿態歸來。
    但這一次，他被困在獄門疆整整十九天的期間，世界幾近崩毀。
    七海死了。野薔薇瀕死。伏黑惠被宿儺奪走。
    咒靈肆虐，咒術界崩塌。
    她親眼看著這個世界一點一點從裂縫中流走。
    而現在，那個曾讓她差點發瘋的身影終於再次出現。
    她靜靜地站在長廊邊緣，將咒力凝聚握在掌心，用盡全力壓抑住向前奔去的渴望，
    在離憂不曾說出口、也從不允許自己承認的瘋狂深處，這是唯一能讓她從情緒崩潰的邊緣止步的條件。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維持住冷靜的麵具，不讓濃烈到難以化作言語的情感潰堤釋放。
    五條悟的目光，穿越人群，在一片人聲嘈雜中與她交會。
    他笑了一下，慢慢走過人群————
    沒有說話，沒有任何鋪陳，就這麽走到了她麵前。
    “你沒哭唉！？”他輕聲說，帶著戲謔 ，還有自己也沒察覺到的壓抑。
    離憂淡淡地看著他，語氣一貫平穩，“你回來的太晚了。”
    “嗯 ，對不起。”他沒有笑開，隻是語氣輕輕地接住她的每一個字，“但還好———還來得及。”
    那一刻，離憂終於抬起手，指尖輕輕碰上他的下巴，像是在確認某種物理存在。
    指節顫了一下，但她仍穩穩地開口，“報告。你有沒有受傷？”
    五條悟低笑，“你是要我交任務報告嗎，學姐？”
    “有必要的話，我會寫一份補充說明。”她仍舊不動如山地回應，但眼神裏，終於閃過微不可見的光。
    “我沒事，”他語氣緩下來，語尾像風一樣柔，“真的。”
    他們什麽都沒說出口，隻是無聲地站在那個午後的陽光裏————
    離憂確認他安好，他確認她仍在。
    戰爭還未結束，未來混沌不明，新宿大戰猶如倒數計時般逼近。
    她明白，新宿還在等著他們。等著那個人再次站上最前線。
    她必須清醒、必須準備好。
    .......但能不能，再給她一分鍾？
    隻一分鍾————
    讓她任性地停留在這一刻久一點，再將那些滿溢的情感，深埋在骨血之下。
    無論如何，這個當下————
    她等到了她的全世界。
    隻要他還在，隻要她還能站在這裏，那麽世界就還沒有全然崩壞。
    ——————
    當晚的會議室，五條悟坐在最前方，聽取各地戰況匯整與人力配置。
    憂太與真希匯報了咒靈掃蕩的進度，硝子提供了傷員統計，歌姬、日下部、伊地知陸續補充剩餘資源調度。
    離憂坐在會議桌另一側，一言不發。
    五條悟的眼神偶爾會看向她。她沒有避開，也沒有回應，隻是靜靜地寫筆記、翻資料、列舉空間部署方案。
    直到散會，所有人離開，她仍坐在原地。
    他走過來，手插口袋，語氣懶散，“還不回去？”
    “還有幾個防禦點要整合，”她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會議上沒提的部分，明天得給伊地知用。”
    “嗯———學姐果然還是最可靠的存在啊。”他笑了一下，語氣輕鬆得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離憂知道他在裝。
    他不是沒看見七海的遺物被放在玄關那排桌上。
    他不是沒聽見真希提到野薔薇還未蘇醒。
    他不是不知道伏黑惠的身體裏已經不再是伏黑惠了。
    但他什麽都沒說。
    他依然笑著，依然說著無關痛癢的玩笑，像是從之中毫發無損地回歸。
    那笑容太完美，太無懈可擊，像是被雕刻出來的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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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憂低頭，在手上的圖紙上圈出最後一個節點，輕聲說道，“你不需要假裝沒事。”
    “我知道。”他忽然這樣回答，語氣比任何時候都還要低。
    她抬起眼。
    “但我也知道，你還在這裏。”他說，聲音輕柔得像風一樣。
    離憂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伸手，將一份資料遞給他，“這是新宿區戰術結構草案，回去看完再簽名。”
    他接過，順勢坐下，將她遞來的資料翻閱起來。
    兩人一同坐在深夜無人的會議室裏，桌上燈光打下來，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就像是什麽也沒變。
    ——————
    午夜過後，離憂走在高專的石板路上。
    夜風涼薄，月色淡白。
    她剛送走最後一批支援人員，在南側的樹林間設下屏障，沿路回來時正好繞過了高專正門。
    遠遠的，她看見五條悟站在樹下，仰頭看星星，背影與她無數次在夜空中悄悄注視的模樣一模一樣。
    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靠近，隻是靜靜地停在遠處，看著他。
    而他像是早就發現她一樣，輕輕側過臉，眼角微彎，“學姐，你不打算過來嗎？”
    她歎了口氣，終於走過去。兩人肩並肩站著，沉默了一會兒。
    離憂將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讓夜風從衣擺灌進來，冷得讓人清醒。
    “學姐。”
    “什麽？”她偏過頭看他，他笑得像以前那樣，一臉無賴。
    “謝謝你沒讓我回來的時候，站在這裏的是你的墓碑。”
    離憂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
    她隻是站在他身邊，看著星光，任夜色將他們包裹。
    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讓最強不再是孤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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