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從世界手中奪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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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憂是被自己的心跳聲吵醒的。
    不是快感餘韻裏的激動,也不是夢醒驚惶,而是一種……空洞的震響。
    像什麽東西曾經填得很滿,現在突然被抽空了。
    她睜開眼時,第一眼就看到那個被子被蓋得整整齊齊的床沿。
    她原本睡在那裏——而他也睡在她懷裏。
    但現在隻有她一個人躺在原地。
    她沒有驚慌,也沒有馬上坐起來。隻是睜著眼盯著天花板,呼吸穩定。
    她早就習慣了「早上睜開眼,悟就不在了」這件事。
    離憂慢慢坐起身,身體還在隱隱作痛,腰際的酸脹與紅痕還未退去。
    她靜靜地起身、換衣服,在衝完熱水、對著鏡子擦幹臉時,閉上眼,在心底輕聲喚了他一聲——
    ——你還活著嗎?
    幾秒後,契約那端有了反饋。
    熟悉的氣息如電流般灌進胸口,他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
    ——你那麽瘋,我怎麽敢死。
    她垂下眼,嘴角幾乎沒有起伏,但手指不自覺握緊了浴巾。
    那句回應沒有溫柔,卻有他一貫的無賴與熟悉。
    她聽出來了——他也在想她。
    她深吸一口氣,手撐著牆壁,一步一步緩慢地往客廳走。每走一步,就像在記憶中重踏昨晚那場瘋狂的交纏。
    她不想記起那些細節,卻沒辦法。
    她知道昨晚的自己有多麽瘋狂,可她也清楚,他走的那一刻,就是她恢複理智的時候。
    她終於挪到沙發邊,緩緩坐下。
    那一瞬,骨頭像被扯裂一般地抗議著。
    「……真是的……」她低喃著,語氣沒有怨,隻有一種難以啟齒的疲倦。
    就在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瞥見茶幾上擺著一壺還帶溫熱的茶。
    她伸手摸了一下壺身——微熱,溫度剛好。旁邊還有幹淨的茶杯、折疊好的毛毯、跟一張字條。
    字條上是熟悉的筆跡,隻寫了一句話:
    「我已經預判了未來,煮了茶,我知道你會裝冷靜的 )」
    她盯著那行字幾秒,無聲地笑了笑,眼尾卻泛起些微紅意。
    果然是他。
    她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飲。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像是他的聲音還殘存在她耳邊。
    他知道她會痛、會硬撐、會假裝沒事——
    所以先替她準備好一切,甚至還用笑臉貼圖的語氣,試圖讓她覺得自己沒那麽狼狽。
    她喝完第三口茶時,門鈴響了。
    她沒有多想,緩慢站起,挪到玄關打開門。
    憂太站在門外,對她微笑,語氣一如往常地溫柔:「離憂學姊,五條老師叫我來的。」
    離憂挑了挑眉,「……連這也安排了。」
    「嗯。」憂太點點頭,像是習慣了五條悟的戀愛腦行動,「他讓我中午過來看看,幫你處理一下『不要克製』的後果。」
    他特地在「不要克製」幾個字上加重語氣,嘴角微彎。
    離憂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讓他進屋。
    「坐吧。」她語氣冷靜,一邊拉著毯子蓋住腿,「我還不至於站不起來……隻是移動比較慢。」
    「學姊的『比較慢』,是常人等級的重傷。」憂太一邊說,一邊走到她身邊半跪下來,打開手裏的術式包。
    他沒有問她昨晚發生什麽,沒有露出驚訝或尷尬,甚至沒有多看她現在還帶著紅痕的脖頸一眼。
    隻是專注地施術、療傷、安靜地陪伴。
    這份沉默的體貼,讓離憂忽然有些哽住。
    她低頭看著憂太的側臉,忽然輕聲問:「……憂太,你會覺得我很荒唐嗎?」
    憂太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把手掌貼上她的腰側,感應著那裏還在發燙的咒力震蕩。
    過了幾秒,他才開口:「不覺得。」
    他語氣淡淡的,卻帶著幾分堅定,「如果是我,也會想那樣記住一個人。」
    他輕輕一笑,像是在告訴她——我明白你的瘋狂,因為那是愛。
    「而且……」他停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一點,「你真的,比我想象中還愛他很多。」
    離憂垂下眼,沒有接話。
    離憂收到真希訊息的時候,是傍晚五點。
    「你來禪院家一趟,我有東西要你幫忙看一下。」
    語氣一如往常,幹脆直白。
    離憂看著訊息,隻靜靜盯了幾秒,就把手機放下,換好外出服,準備出門。
    她知道真希在做什麽。
    更準確地說——她知道,悟拜托了真希什麽。
    而真希,是那種「就算知道也不會說破」的人。
    所以她選擇配合,就像她也默默配合過悟無數次的小心安排一樣。
    禪院家後山,練劍場旁。
    離憂換上運動服時,真希已經在那邊等著,雙手交握站在場中,腳邊放著幾根劍。
    「來了。」真希語氣照常,像是約她過來討論哪位咒靈該鏟除一樣平靜。
    「嗯。」離憂淡淡地回應,將頭發紮起。
    兩人沒有多說廢話。隻是在無聲默契中走到場中央,一人拿起一把劍,開始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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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與劍交擊的聲響在空曠場地中回蕩。
    離憂的動作幹淨,卻隱約透著一股「過於冷靜」的機械式節奏。
    真希當然看得出來——她在壓抑。極端地壓抑。
    離憂什麽也沒說,隻是不動聲色地把所有思念都封進每一次揮劍的出手角度裏。
    真希看了一眼離憂的眼神,那雙總是冷靜無波的眼,現在毫無溫度。
    她忽然收招,劍橫在身前:「走吧,去吃飯。」
    離憂沒說話,隻是微頓了一下腳步,然後點頭:「……好。」
    兩人一路安靜地走下山,走到附近的小食堂。
    她們像往常一樣開始吃飯——
    不提感情、不談痛苦,隻談瑣事。
    這是她們的方式。沒有擁抱、沒有眼淚,但句句都在說:我知道你痛,我在。
    吃到一半時,離憂忽然開口,語氣淡淡地問:「……他請你做些什麽,對吧?」
    真希啃著串燒,沒看她,隻是冷冷回了一句:「廢話。」
    「……那為什麽不說?」
    「說了你就會更煩,更不想理我。」
    「那為什麽還來找我?」
    這回真希終於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一貫幹脆:「因為你要是再把自己丟進連續任務裏,我就會打暈你送去醫務室。」
    離憂笑了一下。那不是愉快的笑,而是一種帶著無奈與理解的情緒微幅擺動。
    「……我沒這麽嚴重吧。」
    「你眼下的黑眼圈快炸出來了,還敢說沒事?」真希語氣一如往常毒舌,「那家夥真的是把你壓壞了,你知道自己今天練劍時手抖了幾下嗎?」
    離憂沒有反駁,隻是低下頭,繼續吃她的炒麵。
    但她心裏很清楚——真希什麽都知道。
    她知道那種把一個人當成全世界的瘋狂,也知道那份瘋狂在被抽離後,是怎麽樣的痛。
    因為她也是那樣的人。
    所以她不說破,隻是靜靜地,在自己快要瘋掉之前——伸手拉住她。
    就像澀穀事變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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