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風從高專屋頂的護欄間吹過。
    五條悟坐在圍牆邊，雙腳晃著，沒回頭也沒開口，隻是單純在「等待」。
    離憂站在他旁邊，隔著兩步的距離，沒有說話。
    良久，五條悟開口，語氣輕快，就像在說著一些有趣的日常笑話：
    「以前這個時間，傑會逼我去食堂搶炸雞，說再不快點就沒他的份了。」
    「你搶得到？」
    「當然。然後我會故意隻拿一份。」他偏頭，笑得欠揍，「然後吃一半遞給他，讓他接手背鍋。」
    離憂沒笑，隻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沒有看向他。
    「他其實很笨，」五條悟接著說，語氣沒有一絲感傷。
    「為什麽非得那麽認真對待這個世界呢？反正這世界也沒怎麽善待過我們。」
    離憂靜靜地站在原地，習慣了他把最痛的話，說得像風一樣輕巧。
    過了好幾秒，她低聲問：「你現在還會夢到他嗎？」
    「不會啊，」五條悟回答得飛快，「但有時候經過宿舍走廊，會不小心多看一眼。」
    「總覺得轉角那邊，還是會出現他拿著便當盒說——『欸悟你又偷吃了？』」
    他笑了笑，眼神看著遠方的天空，「然後我們會吵起來，最後我會故意說『你煩死了傑』，但他還是會幫我洗飯盒。」
    「我記得，我們一起去幹架、搶炸雞、在高專的講桌上打起來、在歌姬後麵偷吃東西被發現。」
    離憂沒有回話。
    她伸出手，在他身邊放下了一瓶便利商店買來的果汁跟一小包飯團。
    「今天任務結束晚了，你沒吃晚餐。」
    「……你這樣，會讓我誤會的喔。」
    「隨你。」
    「……不然你坐下來陪我吃？」
    她沒說話，隻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兩人之間保留著某個熟悉的距離，不近不遠。
    「學姊，」他咬著吸管，聲音有點懶，「我是不是運氣很好？」
    「有一個會陪我搶炸雞、又陪我一起看世界爛掉的人。」
    「雖然現在沒有了。」
    「但，還有一個，會在這裏不說話，陪我吹風。」
    「……這樣的人生，好像也沒那麽壞。」
    他笑著說完這句話。
    但離憂知道——他從不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說這種話。
    這就是五條悟。他總會在情緒最深的時候，說一些看似輕鬆的話來遮掩波濤。
    就像他從來不會說「痛」，隻會笑著說「還好」。
    她看著他的側臉，眼神藏得很深——
    她知道，五條悟其實也知道，她從來都能看穿他背後的心情。
    但她沒有戳破。
    她隻是靜靜陪他坐著，像往常一樣，聽他講些沒營養的玩笑，偶爾接一句，偶爾不語。
    她知道，如果自己說出了什麽太過「理解他」、「重視他」、「關心他」的句子，這個總是自稱「最強」的男人，會像被「愛」驚動的野獸一樣，嚇得拔腿就逃。
    所以她不問、不說、不逼近。
    她沒有期待什麽，也沒有想改變什麽。
    她隻是——想陪著他，讓他哪怕在麵對那些沒人敢提的回憶時，也不是一個人。
    這樣就好。
    風又吹過來，天邊最後一抹光被拉長，落在兩人腳邊。
    五條悟從不談那場他親手終結的對決，也不說那個名字的下場。
    他隻記得那些日子裏，陽光亮得很過分。
    最強的背後，曾經有兩個影子，後來隻剩一個。
    但他還是會坐在這裏。
    等風過來，等光落下，回憶那個回憶裏的聲音，仿佛真的又在耳邊響起。
    他的身邊，也一直有人——靜靜坐在風裏，不說話地陪著他。
    他低聲笑了一下，像是說給風聽，也像是問自己：「……如果那時候我追上去，是不是會不一樣？」
    他沒等離憂回答什麽，也沒打算要個答案。
    隻是把飯團拆開，慢吞吞地吃了兩口，轉過頭對她說：「學姊，下次要買炸雞來給我吃哦。」
    他沒說謝謝，但她知道他說的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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