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澤微微頷首，對此並不意外，這便是現實。
    他淡然一笑。
    “原來如此，倒也是樁不大不小的機緣巧合。不知可否將這馬苦玄，暫借與我？我想親自指點他一番，也算不辜負他這一身還算過得去的資質。”
    親自教導？恒澍心中一動，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符澤的潛力他已親眼見證，能得他指點，對馬苦玄而言絕對是潑天造化！
    他連忙拱手：“說哪裏話！區區一個尚未正式入門的弟子，殿下看得上，那是他的福氣！先前給您的那枚神誥宗客卿令牌，便可讓他聽從調遣。殿下但有吩咐，他若敢不從，老夫親自去擰下他的腦袋！”
    這位神誥宗的中流砥柱，此刻已然將姿態放到了最低。
    符澤也不客套，循著先前稚圭所指的方向，很快便在泥瓶巷另一頭找到了正獨自生悶氣的馬苦玄。
    “馬苦玄。”符澤的聲音平靜無波。
    少年猛地回頭，見是符澤，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與不服。
    “帶上你那阿婆，收拾行囊，隨我走一趟。”符澤言簡意賅。
    “往後行事，莫要輕易與人結怨，今日之事，你當引以為戒。須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四處樹敵，隻會讓你日後追悔莫及。”
    他的語氣並非命令，更像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告誡，隻是這告誡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馬苦玄梗著脖子，一臉桀驁不馴，嗤笑一聲。
    “你算老幾？憑什麽管我？我阿婆說了，我將來是要拜入真武山修仙的！等小爺我入了真武山，修了仙法，成就未必在你之下！”
    言罷，這半大少年竟還不知死活地伸手，重重推了旁邊一直默不作聲、隻是好奇打量符澤的陳平安一把，眼神中滿是挑釁。
    “看什麽看，泥腿子！”
    “呸！什麽玩意兒！給臉不要臉！”
    不遠處，一直偷偷觀望的顧璨看得直撇嘴，小聲嘀咕，替陳平安和符澤不值。
    符澤對此渾不在意，仿佛早已料到這般結果。
    這世上總有些蠢材，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隻是淡淡瞥了馬苦玄一眼，那眼神深邃如淵，讓少年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隨後，符澤轉身，對悄然浮現在身側的稚圭道。
    “稚圭，你暫且留在此地。若那小院內當真出了什麽你解決不了的變故，看在我的麵子上，搭救一二。尤其是那個叫阮秀的小姑娘，還有陳平安。”
    稚圭小臉一揚，滿是不情願，柳眉倒豎。
    “不去！我最煩那個姓馬的碎嘴婆子了，聒噪得緊！還有那個小屁孩，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救他們？憑什麽！”
    她對馬苦玄的阿婆，怨念頗深。
    符澤不以為意，屈指一彈，一團凝練精純、散發著淡淡金芒的無主氣運便憑空浮現，飄向稚圭，那氣運之中，隱約可見一絲猿猴的虛影在咆哮。
    “此乃從那搬山猿身上剝離的未來一年機緣，於你修行大有裨益。事成之後，另有酬謝。”
    稚圭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當那團氣運光團入手，感受到其中磅礴而精純的能量，小嘴立刻閉上了。
    她眸光閃爍，飛快地將那團氣運納入體內，小臉蛋上泛起一絲紅暈，哼唧一聲，算是默認了。
    符澤見稚圭收下氣運，麵上依舊淡然，隻道。
    “方才那團氣運，便算你此次護持的先一半酬勞。”
    稚圭小鼻子微微一皺，故作矜持地輕哼一聲。
    “馬馬虎虎吧，本姑娘也不是貪圖你這點東西。”
    心中卻翻江倒海：
    這家夥到底什麽來頭？奪人氣運，還能這般輕易轉嫁？這種手段，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行，我得想辦法弄明白他身上的秘密，說不定……哼哼！
    她眼珠滴溜溜一轉，已暗下決心，定要趁此機會，好好探一探符澤的底細。
    巷子那頭，馬苦玄將符澤與稚圭的對話聽了個大概，隻覺得這兩人一唱一和，故弄玄虛。
    他梗著脖子，重重“嗤”了一聲。
    “裝神弄鬼！我馬苦玄的機緣，我自己會去找！用不著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少年人血氣方剛，哪裏受得了這般被人俯瞰輕視，當即扭頭便走，口中兀自不服氣地嚷嚷。
    “我阿婆說了，我將來是要拜入真武山修仙的！我的機緣在真武山，才不稀罕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等著瞧，小爺我定會一飛衝天！”
    他怒氣衝衝地離開泥瓶巷，漫無目的地在小鎮上亂逛。
    行至那株老槐樹下時，馬苦玄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幾道身影。
    為首一人，青衫磊落，神情清冷，正是先前在巷口有過一麵之緣的賀小涼。
    其身後數人，亦是氣度沉凝，顯然皆非凡俗。
    一股莫名的寒意竄上馬苦玄心頭。
    他猛然想起符澤離去前那句“莫要輕易與人結怨，須知山外有山”的告誡，以及恒澍提及的三教掌門弟子之事。
    這些人……難道就是那些大人物的弟子？
    他們突然出現在這驪珠洞天，絕非善茬！
    馬苦玄心頭狂跳，一股前所未有的忐忑與不安攫住了他。
    他不敢多看，腳下生風，急匆匆地朝著自家小院奔去。
    還未到家門口，遠遠便望見自家那扇本該緊閉的院門，此刻竟虛掩著，露出一道縫隙。
    “阿婆！”馬苦玄隻覺腦中“嗡”的一聲，如遭雷擊，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阿婆還在屋裏！
    他三步並作兩步，也顧不得許多，大喊一聲“阿婆——！”便猛地推開院門闖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隻見那嬌小的稚圭，正一腳踩著一個黑衣漢子的背脊，那漢子臉埋在泥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旁邊還躺著一個，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赫然便是先前在街上被他狠狠教訓過一頓，還搶了他們幾顆神仙錢的潑皮！
    這兩個家夥，竟然賊心不死，摸上門來報複了！
    馬苦玄腦中一片空白，符澤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以及那句“今日之事，你當引以為戒”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反複回蕩。
    他……他竟然全都算到了！
    連這兩個潑皮會尋上門來都料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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