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日晷右邊的畫麵之中，開始有動靜之時，朱元璋的兩邊也有了動靜。
    他頭頂上的晝夜，隨著日月的轉換而轉換。
    而他身邊經過的人，也之轉換。
    太陽初升之時，百官過往，圓月高掛之時，掌燈衛隊和太監宮女過往。
    隻是這所有的變換，都隨著日晷的針影順時針旋轉的加快而加快。
    仿佛這一切都在證明一件事，那便是時間在加快。
    而他這位來自於洪武六年的‘觀眾’，卻隻沉浸於他麵前的畫麵之中。
    畫麵之中，
    皇帝的專用飯廳之中，已然擺上了宴席。
    “師父，謝謝您。”
    “謝謝您，讓全國百姓都認為，皇爺爺選我沒有錯。”
    方孝孺和黃子澄以及齊泰三人，還有李景隆和徐輝祖二人的眼裏，那在燭光下的後牆壁之上，已然呈現出一副父慈子孝的‘皮影戲’。
    大圓桌的上位，原本隻能是皇帝可坐。
    現如今，卻在身穿一條龍都沒有的常服的朱允炆要求下，他和林昊並排而坐。
    而現在的朱允炆，卻是站起身來，雙手舉杯，向坐在那裏的林昊，深鞠一躬。
    林昊欣慰一笑之後，就站起身來，接過朱允炆遞來的酒杯，一飲而下。
    緊接著，林昊就拍了拍朱允炆的肩膀道：“這隻能算是開了個好頭。”
    “你接下來要做的，那就是讓他們一直認為，你皇爺爺選你沒有錯。”
    “切記，一定要切記！”
    “唯有一直到你進入皇陵的那一天，百姓都認為你皇爺爺選你沒有錯，你才能算是成功！”
    朱允炆聽後，當即就信心滿滿的笑著點了點頭。
    李景隆見此情景，又忙接著笑道：“建文一朝，美好的開口，也有我們鎮國公的功勞。”
    “盡管，咱們的鎮國公劃出個道道之後，就當起了人都見不到的甩手掌櫃。”
    “但這出主意的功勞，也是功勞嘛！”
    “來，我們這些下苦力的，也敬咱們鎮國公一杯！”
    李景隆的話，瞬間就逗笑了全場。
    所有人在李景隆的帶領下，又向他們眼裏，隻是出了個主意，就當起了人都見不到的甩手掌櫃的鎮國公敬起了酒。
    林昊也不解釋什麽，隻是白了李景隆一眼，就笑著喝下了他們敬的酒。
    “對！”
    “我就是一個，出了主意，就當甩手掌櫃的主。”
    “這就是太祖高皇帝給我的權力，這就是我的本事。”
    “怎麽？”
    “不服？”
    林昊大方的承認了李景隆給他扣下的‘甩手掌櫃之罪’，還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
    眾人也沒有表現出一點不服，甚至還因為他這不太正經的話，讓現場的氛圍變得輕鬆了起來。
    可站在畫麵之外的朱元璋卻知道，他林昊還真不是什麽甩手掌櫃。
    可以說他才是最辛苦的那個人！
    除了‘明龍寺’外的那一出，就他剛從左邊的畫麵之中看到的，那麽多百姓聚眾高呼‘建文皇帝萬歲，建文皇帝聖明’之景中，他好幾次都在振臂高呼的人群之中，看到了那個胡子翹角的‘假老人’！
    就算是他沒有看到這個‘假老人’，他也都看到了有著這個‘假老人’的作用的‘帶頭之人’。
    很明顯，這些個有著‘假老人’的作用的‘帶頭之人’，全都是他林昊派出去的‘特工’！
    朱元璋想到這裏之後，再看畫麵之中，那大方承認自己是甩手掌櫃的林昊，真就是一點不想承認，他不僅在為朱允炆默默付出，甚至還故意讓這樣的功勞遠離他，以達到功勞隻屬於他朱允炆的目的！
    可他再怎麽不想承認，就眼前的事實來看，也不得不承認啊！
    想到這裏，朱元璋又不禁再次懷疑了起來。
    “難道，咱真的誤會他了？”
    “他真就這麽的好？”
    也就在朱元璋如此思索之時，畫麵之中就又傳來了林昊的聲音。
    “大家都坐吧！”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大家都沒穿朝服，就都是一家人。”
    也就在方孝孺等人笑口常開的盡情吃喝之時，林昊又舉起酒杯，真誠的敬朱允炆道：“陛下，臣林昊，也在此對您說一聲‘陛下聖明’！”
    “陛下萬歲就不說了，那玩意兒太虛假。”
    林昊這極具男子氣概，又如父愛般溫柔的話語一出，方孝孺等人又趕緊閉上了嘴，還停止了推杯換盞。
    他們的眼裏，朱允炆隻是眼睛那麽一眨，眼角就有了明顯的淚光。
    他接過酒杯之後，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一滴眼淚就滴落在了酒杯之中。
    也就在眼淚打破杯中酒水的平靜之時，他就幹脆果斷的一飲而盡。
    緊接著，他就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隻是這一次的哭，卻不再是被打哭，而是被感動到喜極而泣！
    林昊拿出手絹為其溫柔的擦了擦眼淚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道：“孩子，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我還是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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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反對你，真的是為了保護你。”
    “在我的認知裏，你當一個閑散王爺，逍遙一生，就是最好的好日子。”
    “可我越是這麽做，你就越想證明自己，就越是要往這個位置上去。”
    “我告訴你，皇帝不是個好差事。”
    “世人皆以為皇帝擁有後宮三千佳麗，擁有世間最好的衣食住行，卻不知皇帝要為世間付出多少心力。”
    “所有的一切，都遵循一個‘道’字！”
    “帝王之道，也是道！”
    “隻有德配了位，才能心安理得，也順理成章的擁有世人羨慕的一切。”
    “如果德不配位，就算是暫時擁有，也會瞬間失去！”
    林昊在說到最後一句話之時，不僅加重了語氣，還加大了音量，可以說不論是他的聲音，還是他的表情，都把‘重點’二字，表現得極為明顯。
    朱允炆聽後，當即就目光堅定的保證道：“請師父放心，我會讓世人一直認為皇爺爺沒看錯我。”
    “我也絕對不會，辜負恩師的教導和幫助！”
    林昊點頭一笑道：“好了，今天是家宴，是慶祝你‘首戰得勝’的慶功宴。”
    “我們不談正事，隻聊閑話。”
    “該吃吃，該喝喝。”
    “對了， 燒鵝怎麽還沒來？”
    林昊話音剛落，柳如嫣和這個時代的馬皇後，就端著徐達最愛的燒鵝，走了過來。
    林昊看到燒鵝之後，直接就掰下一個鵝腿。
    他用似有追憶的目光，看著徐達的嫡長子徐輝祖道：“輝祖，你吃。”
    並不是那麽喜歡吃燒鵝的徐輝祖，在接收到林昊的目光之後，當即就學著徐達那看見燒鵝就走不到道的樣子，凶猛的吃了起來。
    林昊見徐輝祖吃相如徐達，隻是淡笑著點了點頭，就用盡是追憶之色的目光，看了一眼孝陵的方向。
    當然，他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就和大家盡情吃喝了起來。
    畫麵之中，沒有人注意到他這一點。
    可身處於畫麵之外的朱元璋‘朱大觀眾’，卻把這並不怎麽起眼的一點，全部盡收眼底。
    “謝了！”
    “兄，兄弟......”
    朱元璋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是不由自主的道了謝，還叫了林昊一聲‘兄弟’。
    他不想這麽做的，可就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逼著他這麽做似的。
    如果非要給這種無形的力量，加一個備注的話，那就隻能備注為‘朱元璋那為數不多的良心’吧！
    也就在朱元璋聲音漸弱的叫了這一聲‘兄弟’之時，他頭頂上的日月轉換與晝夜交替，就再次加快了。
    與此同時，他麵前的日晷針影順時針旋轉的速度，和身邊百官上下朝，以及提燈衛隊和宮女太監與他擦身而過的速度，也隨之加快。
    而他麵前的畫麵，再次有了動靜。
    左邊的畫麵之中，
    禦書房之內，朱允炆端坐龍椅之後，聆聽林昊的講述。
    “洪武一朝，北方的生產，並未恢複，就算是我所在的大同縣及周邊地區有所發展，但也杯水車薪。”
    “所以，國家的稅收，一直壓在江南地區，尤其是富庶的蘇州和鬆江兩府。”
    說著，他就拿著戶部的製式報表道：“以洪武二十六年為例，僅蘇州一地，全年就交了二百八十一萬石糧米的土地稅。”
    “而洪武二十六年，全國的土地稅，也不過三千多萬石。”
    “如果扣除我的執政創收，則是三千萬石不到！”
    “蘇州府的耕作土地，僅僅為全國的八十八分之一。”
    “什麽是八十八分之一？”
    “假如我們有八十八塊一樣大的地，蘇州就僅僅隻有一塊。”
    “可這麽點地，卻上了全國近十分之一的稅！”
    “稍微有點天災，他們就該不堪重負了！”
    林昊說到這裏，朱允炆就若有所思的說道：“朕明白師父的意思。”
    “師父的意思是，現在北方的生產，已經基本上完全恢複，我們可以適當減輕江南農稅，適當分配給北方。”
    “可是師父有沒有想過，朕一旦這麽做，南方百姓固然高興，可北方百姓能高興嗎？”
    “雖然早已南北一統，可南北的差異矛盾卻從未消除。”
    “如果沒有這個棘手的問題，我想皇爺爺也不會把問題留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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