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像融化的蜂蜜，緩慢地淌過廊下的木地板，風鈴在簷角打著盹，偶爾被頑皮的風推一把，才懶洋洋地"叮"一聲。
    院裏的楓樹葉子簌簌翻動，將光斑篩成碎金，落在空蕩的茶杯裏——杯底還粘著半片沒化完的檸檬，邊緣卷曲著，像偷懶的貓耳朵。
    晾衣繩上的浴衣袖子突然被風鼓起，"啪"地拍在竹竿上，驚飛了偷啄西瓜皮的麻雀。
    明明早上還算是神清氣爽的風，下午又帶來了滾燙的溫度，可就算是烈陽，也阻擋不住小孩們玩鬧的腳步。
    諸伏景光蜷在沙發角落拚圖時，客廳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他抬頭看見鬆田陣平騎在冰箱頂上，手裏舉著剛從吊燈拆下來的水晶球，萩原研二在下麵伸著手喊：“小陣平！那個不能當足球踢！”
    “這是新型探測器的鏡片！”鬆田陣平的金魚浴衣沾滿灰塵，“隻要調整折射角度就能——”
    冰箱突然晃了晃，頂層冷凍室的帶魚滑下來，精準砸中諸伏高明的作業。
    正在謄抄《青少年行為守則》的少年猛地抬頭，鋼筆尖在宣紙上洇開墨團：“鬆田陣平，根據《住宅安全條例》第四條……”
    “吵死了眼鏡君！”鬆田陣平擰下最後一顆螺絲，水晶球“咕嚕嚕”滾向玄關，“等我找到這個機器的核心能源就……哇啊！”
    冰箱轟然傾斜的瞬間，烏丸尋軒拎著超市購物袋出現在門口。
    在品嚐過烏丸尋軒製作的特辣咖喱後，鬆田陣平信誓旦旦地宣稱自己也能做出同樣美味、甚至更勝一籌的咖喱。
    烏丸尋軒不信邪，所以今天親自出門采購了同款咖喱食材，並貼心地準備了一包速凍餃子——以防鬆田陣平把廚房搞得一團糟時，至少還有食物可以充饑。
    他單手撐住搖晃的電器，另一隻手接住飛來的水晶球，購物袋掉在他的腳邊，他仿佛聽見什麽包裝袋被壓扁的聲音。
    烏丸尋軒：……
    烏丸尋軒如同黑曜石一樣的瞳孔，看著直直望向他的幾個人，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解釋。”
    鬆田陣平揪著冰箱電線蕩下來：“我們在做能源轉化實驗！”
    “準確地說，”諸伏高明撿起地上的作業本，“鬆田君認為冰箱製冷係統可以改裝成空調，萩原君負責提供零食補給。”
    萩原研二從薯片袋裏抬起頭，露出沾滿碎渣的燦爛笑容：“烏丸先生要不要試試黃瓜味？”
    烏丸尋軒的視線掃過客廳：微波爐門板躺在茶幾上，烤箱旋鈕嵌在花盆裏，電視機遙控器被拆成零件泡在養金魚的水碗中。
    他彎腰撿起一片碎玻璃，鋒利的邊緣映出諸伏景光緊張的小臉——孩子正把拚圖碎片悄悄往身後藏。
    “過來。”
    四個男孩排排跪坐在榻榻米上，鬆田陣平頭頂的水晶球、萩原研二懷裏的薯片袋、諸伏高明破損的作業本、諸伏景光攥著的拚圖碎片在夕陽下拖出長長的影子。
    烏丸尋軒盤腿在他們麵前，慢條斯理地解開購物袋。
    “這是懲罰。”
    鬆田陣平梗著脖子準備挨罵，卻看見男人掏出四套兒童工具組：迷你螺絲刀、安全焊槍、防滑手套，每把工具柄都刻著名字縮寫。
    “既然這麽喜歡拆，”烏丸尋軒把螺絲刀拍在矮幾上，“三天內把客廳恢複原狀。”
    “由於鬆田陣平，你們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間接導致了咖喱的死亡，在客廳恢複原狀後，你們要和我一起去超市重新買咖喱。”
    “聽見了嗎？”
    “是！聽見了——”
    烏丸尋軒點頭，麵色稍緩。
    他起身時衣服下擺掃過諸伏景光的拚圖，缺角的熊貓圖案恰好被補齊。
    烏丸尋軒沒有生氣，畢竟他也這樣造過，知道那確實很快樂，但他更知道的是，如果不給點小懲戒，他們之後會越來越過分。
    至少要知道，應該在大人回來之前，把一片狼藉的案發現場收拾好。
    深夜，諸伏景光抱著枕頭溜進客廳時，鬆田陣平正對著冰箱線路圖抓狂。
    “這根紅線和藍線絕對接反了！”他扯著冒火花的電線大喊，“hagi！把焊槍遞我！”
    萩原研二蹲在微波爐前舔棒冰：“小陣平，烏丸先生說要‘安全操作’哦。”
    諸伏高明在茶幾上鋪開《家電維修入門》，眼鏡片反射著月光：“根據圖示，壓縮機應該連接……”
    “錯了。”烏丸尋軒的聲音突然從走廊傳來。
    他披著羽織靠在門框上，就算是外麵的溫度，突然涼又突然的熱，偌大的宅子裏也都是恒溫25度。
    他手裏拋著顆螺絲釘，“製冷劑管道要先用隔熱棉包裹，除非你想讓冰箱變成烤箱。”
    鬆田陣平跳起來：“你怎麽知道我在修壓縮機！”
    “你拆了冷凍室的隔板。”烏丸尋軒用腳尖點了點地上的零件，“r600a製冷劑泄露超過20克就會爆炸——恭喜，剛才你離變成煙花隻差五克。”
    萩原研二的棒冰“啪嗒”掉在地上。諸伏景光默默把防火毯往冰箱方向推了推。
    “看好了。”烏丸尋軒挽起袖子，蒼白的腕骨就算是沒有裝飾也顯得精致好看。
    他手指翻飛間，散落的零件仿佛被施了魔法般歸位，焊接槍噴出的藍焰在夜色裏跳著幽暗的舞。
    看起來極其熟練。
    諸伏高明突然開口：“您以前經常修理機器？”
    “拆得多了自然就會修。”烏丸尋軒把焊槍丟給鬆田陣平，“別碰燃氣閥，除非你想讓萩原的棒冰倉庫炸上天。”
    烏丸尋軒抬手打了個哈欠，眼底的青黑已經有些明顯，走之前還不忘挨個擼了把毛茸茸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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