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酒氣漸漸消散。
    名城壹號樓下。
    蘇沐坐在勞斯萊斯幻影裏，安靜地等著顧清曼下樓。
    剛才提出帶她出門散心時，他能感覺顧清曼聲音裏的猶豫和輕微的掙紮。
    這個女人，骨子裏透著傳統。
    像她自己說的，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一切都按部就班。
    即便經曆了那麽多糟心事，婚姻失敗，生活重壓，也從沒想過，會在深夜跟一個可以算作晚輩的男人出門。
    屬於良家少婦類型。
    去哪兒？
    做什麽？
    她完全不知道。
    這種未知，對一個習慣掌控生活細節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不安。
    但她最後還是答應了。
    也許是剛剛那番推心置腹的話，讓她稍微鬆動了些防備。
    也許是心底壓抑太久的苦悶，確實需要一個宣泄口。
    又或者，是蘇沐那句“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淺淺的家”，真的戳中了她心裏最軟的地方。
    這時，手機屏幕亮了，微信提示音在安靜的車廂裏響起。
    是夏國銀行那位效率驚人的分行長，張永康。
    蘇沐點開消息。
    “蘇先生，您交代查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幾年前找顧女士麻煩的那夥人，基本確定了他們的活動範圍和頭目的信息。”
    “這是他們落腳的一個地址，請您過目。”
    下麵附帶了一個實時位置共享，地圖上的紅點清晰可見。
    蘇沐挑了挑眉。
    緊接著，第二條消息彈了出來。
    “另外，關於您吩咐的事，我已經側麵接觸並溝通好了。”
    “那夥人他們的頭目外號叫大a，平日裏也就幹些收賬借高利貸的活。”
    “聽說能為蘇先生‘辦事’，對方表現得非常積極，甚至有點受寵若驚，表示很樂意效勞，一切聽您安排。”
    蘇沐看著屏幕，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弧度。
    他簡單回複了三個字：“幹得好。”
    幾乎是秒回，張永康的消息又來了，帶著十足的恭敬。
    “為蘇先生分憂，是我的榮幸之至！您後續有任何吩咐，隨時通知我！保證辦妥！”
    蘇沐失笑搖頭。
    這位張行長，自從新招了兩個租客返利，他夏國銀行的存款餘額突破十個億以後，態度簡直比伺候親爹還殷勤。
    不過，這種火箭般的效率，確實讓人省心。
    他讓張永康去查幾年前上門逼迫顧清曼的那幫放高利貸的混混。
    原本以為怎麽也得花點時間，畢竟是幾年前的舊事。
    沒想到，半小時不到，不僅人找到了，連劇本都提前溝通好了。
    蘇沐當然不是閑得蛋疼要去尋仇。
    以他現在的身份和眼界，跟一群社會底層的小混混動手動腳？
    太掉價，也太沒技術含量，傳出去都嫌丟人。
    他要的，是一場表演。
    一場專門演給顧清曼看的戲。
    讓她能夠直麵過去的陰影，甚至親手擊潰那份恐懼。
    他要帶著顧清曼，名義上是去找回場子，出口惡氣。
    實際上，是讓她看一場由他精心導演的“正義執行”。
    至於那些混混……
    挨一巴掌一千，挨一腳兩千，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想來那位大a哥，此刻正忙著召集手底下那幫歪瓜裂棗，緊急排練著怎麽挨打才能顯得既逼真又不至於內傷，順便還能賺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快錢。
    蘇沐幾乎能想象出那幫人摩拳擦掌、既緊張又興奮，對著空氣練習挨揍姿勢的滑稽場麵。
    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
    尤其是在能用錢給顧清曼換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情緒釋放時，這錢花得簡直物超所值。
    就在這時，單元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道豐韻的身影出現在樓下的燈光裏。
    顧清曼下樓了。
    看得出來，她在出門前明顯糾結過穿什麽。
    最終，她選擇了一身最穩妥、也最符合她平日風格的打扮。
    一件幹淨挺括的白色襯衣，熨燙得一絲不苟，領口扣得整整齊齊。
    下身是及膝的黑色半身裙，線條簡潔。
    腳上一雙半高跟的黑色皮鞋，擦得幹淨。
    臉上甚至還戴著那副細細的金絲邊眼鏡，讓她看起來更像一位剛剛結束加班的知性白領，而非深夜出門散心的女人。
    這套裝扮，透著一股居家太太的溫婉和保守，跟即將進行的“夜場活動”，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蘇沐推開車門下車，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迎了上去。
    “曼姨，準備好了？”
    顧清曼看到他，似乎更局促了些，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框，輕輕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低。
    “嗯……讓你久等了。”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那輛在夜色中依然泛著幽光的勞斯萊斯幻影，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以及一種天然的距離感。
    這輛車，太奢華，太遙遠，不屬於她的世界。
    “沒關係，女士準備總是需要時間的。”蘇沐很紳士地為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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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來吧，帶你去看點不一樣的東西。”
    顧清曼遲疑了一下，還是彎腰坐了進去。
    極其柔軟的真皮座椅將她輕輕包裹，車內淡雅的香氛和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安靜，都與她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
    她有些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背挺得筆直。
    蘇蘇沐輕輕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麵的微涼夜風。
    他繞回駕駛座，坐了進去。
    按下啟動按鈕，引擎啟動的聲音輕微得幾乎讓人忽略。
    勞斯萊斯幻影如同一艘平穩的船，悄無聲息地駛出小區。
    車內安靜極了，隻有空調係統細微的送風聲。
    顧清曼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著。
    終於，她忍不住轉過頭，看向蘇沐。
    “蘇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蘇沐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語氣輕鬆，甚至帶著點故弄玄虛的笑意。
    “一個能讓你把心裏不痛快都丟掉的地方。”
    他側頭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依舊緊繃的側臉和鏡片後微微閃爍的目光。
    他補充道：“放心，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
    “隻是……偶爾換個活法，感覺會不一樣。”
    顧清曼沒再追問，隻是默默地轉回頭，繼續看著窗外。
    城市的繁華在她眼中流淌，映照出她略顯迷茫，又似乎藏著一絲期待的臉龐。
    她不知道蘇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但心底深處，卻隱隱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悸動。
    期待著，能有一些什麽，來打破她此刻沉悶如死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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