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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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後牆的時鍾滴滴答答地走著,坐在窗邊的我數著從葉縫間漏下的光斑。原本濃厚飽滿的綠葉已生出了淡黃色邊沿,就像兩年前我們剛進初中時寫滿新鮮感的日記本,現在也爬上了淡淡的折痕。
    泛黃的數學課本裏夾著張照片,那是初一時運動會的合照。
    我們穿著月白色校服擠在田徑場台階上,小王被同學撓癢癢大笑時還露著牙套,後排男生的跳繩恰巧套住了前排女生的馬尾。
    那時夕陽正斜斜地浸過操場西邊的雙杠,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長。
    這周一打掃衛生區時,我和小林蹲在香樟樹下掃落葉。晨光把落葉上的露珠映得晶亮,像去年冬天她眼睛紅紅地從辦公室回來時睫毛上的淚水。
    當時我悄悄從課桌裏摸出塊奶糖塞過去,現在想起來,她埋在課本裏的笑聲比春風還輕。
    課間總愛趴在二樓欄杆上往下看。初一的孩子追著足球跑過中庭,紅領巾像小旗子在胸前飄。
    這畫麵讓我想起去年這時,我們也這樣在樓道追趕,直到年級組長舉著班牌來「鎮壓」時,大家才吐著舌頭一哄而散。
    前天課間操解散時發現了秘密:綜合樓後的角落有棵歪脖子桃樹。枝椏上係著褪色的紅繩,翻開草葉還能看見玻璃瓶碎片。這定是往屆學生藏的許願瓶,被光陰碾成了星星點點的遺憾。
    放學後值日總會多留會兒。看橙紅的陽光在黑板槽裏慢慢流淌,想等下個星期一換個顏色的粉筆寫課表會更好看。有時擦著窗戶就停下看天空,看放學的人群像小螞蟻順著圍牆流動。
    聽說下個月要重新分班。班長抱著作業本經過時突然說:「其實上學期拍的全班福,我把邊角折好的那麵朝外放的。」我們都沒接話,隻聽見頭頂的電扇吱呀呀轉,把未出口的話攪碎成細密的小漩渦。
    傍晚離校時總要回頭望。校門口的銀杏葉又金黃了些,初三教室的燈比上個星期多亮了三盞。裝滿練習冊的書包沉沉壓著肩膀,連轉頭看晚霞的弧度都顯得匆忙。
    或許長大的痕跡,就是漸漸學會在試卷堆裏為那些細微的美好停駐目光。
    那是怎樣的光景呢?
    陽光撫著北京城的老屋簷,酒旗在風中招展,小店裏"茴香豆"的木牌輕輕搖晃。誰都沒注意到,在胡同的拐角處,有一片水麵正悄悄泛著漣漪。細碎的光斑像撒落的桂花,在水波間跳躍。
    說來也怪,往通向佛香閣的主路拐個彎,這塊隱秘的水域就像被施了魔法。濃密的槐樹遮住大半陽光,漏下的光線溫柔地舔著水麵。沒有遊船的馬達聲,連路過的風都放輕了腳步。偶爾有漢服姑娘路過,衣袂掃過青石磚的聲響,倒成了這片寧靜中唯一的配樂。
    這片安詳的水道躲在遊園的褶皺裏。絡繹的遊人踏著石板路湧向十七孔橋,卻不知腳下三米處就藏著這樣的光景。說來也是好笑:那些名冠天下的長廊畫舫人滿為患,這片玲瓏水鏡倒成了我們的秘密花園。
    記得去年夏天,船娘搖櫓帶我們穿過狹長水道。她指著岸邊被水氣染綠的磚牆說:"這些磚見過老佛爺的船隊呢。"竹篙點破水麵,碎成無數個小太陽在波紋裏打滾。岸上酒鋪裏飄來米酒香,和著船頭銅鈴叮當,驚醒了打盹的漣漪。
    前些日子讀到篇文章,說南普陀寺牆外的野海灘比正門前的金沙灣更動人。這倒讓我想起那條幽靜水巷——明黃的琉璃瓦在天際勾勒出佛香閣的輪廓,而我們的小船像片竹葉,在宮牆投下的陰影裏慢悠悠地漂。
    都說好風景要分享,可我又私心希望它永遠這麽清淨。你看,柳條垂進水裏釣魚影,野鴨窩在蘆葦叢裏孵蛋,水麵倒映的天空藍得能把人吸進去。這份不被打擾的美好,就像藏在古書頁裏的幹花,歲月愈久,芬芳愈醇。
    上周末重訪時,看見個白胡子爺爺在臨水石凳上寫生。他的速寫本上,小船正穿過落滿槐花的橋洞。誰說無人知曉?這方水域自有知音。
    暮色漸濃,遠處傳來閉園的鍾聲。水麵將最後一縷陽光揉成金箔,藏進褶皺裏。明天,太陽會重新把它點亮——為下一個有緣人。
    夕陽餘暉染紅了半邊天,教學樓的白牆被鍍上一層金邊。我攥著書包帶匆忙走過車棚,往日總愛對著晚霞發呆的我,此刻卻把額頭抵在自行車座上,任憑眼淚在車筐裏摔碎。
    化學老師宣布競賽結果時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我甚至能清晰看見她推眼鏡時微微發顫的手指,看見前排得獎同學後頸滲出的薄汗。
    這三個月的努力像被推倒的積木——放學後趴在實驗台改錯題本的我,初賽第二十四名時沾濕草稿紙的眼淚,還有那天在醫院看見住院的老師用吊針架當支架批改卷子...
    蟬鳴在耳蝸裏亂鑽,我把臉埋進手臂。記不得怎麽推開要安慰我的同桌,也記不得怎麽把牆角的社團招新海報揉作一團。當自行車棚的感應燈第三次暗下來時,我手裏的冰可樂早已凝滿水珠。
    "打擾一下,能幫我看看這道題嗎?"突然冒出的筆記本上爬滿歪扭的算式。我抹了把臉,看清題目突然笑出聲:"這裏的二價錳離子是陷阱啦,其實隻要..."熒光筆在紙上劃出流暢的軌跡,曾如蝴蝶標本般釘在記憶裏的知識點忽然全都展開翅膀——原來我的指尖仍然記著自動鉛劃過ph試紙的觸感。
    夕陽的最後一線光芒恰在此時透過車棚鐵欄。我聽見自己聲音裏重新跳躍的熒光色:"其實根本不需要算那麽麻煩!你看..."擁擠的數字群在我們眼前組建出完美的立方晶體結構,同學亮晶晶的瞳孔裏映著我手舞足蹈的倒影。
    路過音樂教室時,聽見有人正在試校歌的第一小節。梧桐樹在暮色裏流淌著薄荷色的光,我仰頭讓晚風帶走眼角最後的鹽粒。那些在實驗室和月光做伴的深夜突然回到心髒,變成跳動的熱流——原來比獲獎證書更閃亮的,是藏在骨縫裏生生不息的解題衝動。
    路燈次第亮起時,我摸出書包裏半融化的巧克力。今天在辦公室看見老師又在往保溫杯裏倒中藥,記得明天要分她兩塊。原來跑著跑著跌倒並不可怕,隻要手掌還能擦過粗糙的地麵重新撐起——畢竟最重要的競賽,不就在自己心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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