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金燦燦的光芒灑在北苑行宮的灰瓦上，將這座臨時皇宮映照得熠熠生輝。宮門前，五品以上官員魚貫而入，朱紫青綠的官袍在晨光中交織成一片斑斕的色彩。
    邵明珠身著玄紅色的公爵服，腰間玉帶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站在殿前廣場中央，目光掃過陸續到來的官員們，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王浚大步走來，身上的玉佩叮當作響，身後跟著廣陽郡太守樂平。
    "樂大人今日氣色不錯。"邵明珠微微頷首。
    樂平連忙躬身："全賴太傅的提攜。"
    "今日朝會非同小可。"王浚壓低聲音，"那幫禦史台的酸儒怕是要生事。"
    邵明珠目光一凜："無妨，兵來將擋。"
    正說話間，遠處傳來一陣騷動。隻見司馬鄴的鑾駕緩緩駛來，溫嶠緊隨其後，一襲黑色官袍襯得他麵容愈發清臒。邵明珠注意到溫嶠的目光在人群中遊移，最後與王浚短暫相接，又迅速移開。
    "奇怪。"邵明珠心中暗忖，卻未及細想。鍾鼓齊鳴，朝會開始的信號已經響起。
    大殿內，司馬鄴端坐龍椅，麵色蒼白卻目光炯炯。邵明珠立於文官之首，王浚則站在武將前列，兩人一左一右，如同兩道屏障。
    "眾卿平身。"司馬鄴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
    禮部尚書褚玉蒲率先出列："啟稟陛下，如今朝廷遷都，薊縣既為京畿，再叫這個名字恐怕不妥，禮部商議薊縣更名為順天府有順應天命之意，廣陽郡則改稱順天府尹。臣等議定，廣陽郡太守樂平德才兼備，可任順天府尹。"
    禦史大夫鮮於元立刻反駁："樂太守雖才幹出眾，但從未治理過京畿要地。臣以為應當慎重考慮。"
    邵明珠向祖逖使了個眼色。祖逖會意，大步出列："鮮於大人此言差矣！樂太守在廣陽郡政績斐然，百姓擁戴。如今朝廷初定，正需熟悉本地事務的官員穩定局麵。"
    "祖侍郎此言有理。"禦史中丞周顗立即聲援，"樂太守確實是最佳人選。"
    司馬鄴眉頭微蹙他發現周顗今日居然向著邵明珠說話，目光掃過溫嶠。溫嶠輕輕搖頭，示意不可在此事上糾纏。
    "準奏。"司馬鄴最終開口，"即日起，薊縣更名順天府，樂平任府尹。"
    邵明珠嘴角微微上揚。第一局，他已勝券在握。
    "第二件事。"司馬鄴環視群臣，"關於出兵討伐石勒之事..."
    王浚不等皇帝說完，立即出列："陛下！石勒狼子野心，已占據並州大部，如今正覬覦冀州。若不及時討伐，恐成大患！"
    "丞相此言差矣！"鮮於元高聲道，"朝廷新遷，百廢待興。當務之急是安撫流民，恢複生產，豈可輕啟戰端？"
    殿中侍禦史們紛紛附和："鮮於大人所言極是！應當以民生為重！"
    邵明珠冷眼旁觀，發現溫嶠正低聲與司馬鄴耳語什麽。皇帝頻頻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朕意已決。"司馬鄴提高聲音，"朝廷初至順天，需休養生息。石勒之事，容後再議。"
    朝堂上一片嘩然。邵明珠向慕容皝使了個眼色。這位鮮卑首領會意，大步出列，鎧甲嘩啦作響。
    "陛下！"慕容皝聲如洪鍾，"我慕容鮮卑的勇士已整裝待發。若此時不戰，待石勒坐大，悔之晚矣！"
    司馬鄴麵色一沉："慕容將軍，此乃朝廷軍政，非爾等外藩可妄議！"
    邵明珠見時機已到，決定親自下場撕逼。他緩步走到大殿中央，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眾人心上。
    "陛下。"邵明珠聲音不高，卻讓整個朝堂瞬間安靜下來，"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司馬鄴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老師但說無妨。"
    "冀州乃幽州屏障。"邵明珠直視皇帝，"若冀州落入石勒之手，順天府將直麵胡騎。屆時，陛下是想重蹈洛陽覆轍嗎？"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司馬鄴心頭。洛陽陷落的慘狀尤在耳聞，那是他永遠不願回憶的噩夢。
    溫嶠見勢不妙，立即出列："太傅此言危言聳聽！幽州有數萬精銳，還有三部鮮卑勇士，固若金湯。反倒是貿然出兵，萬一失利..."
    "溫大人何時對軍事如此精通了？"王浚冷笑打斷，"莫非在宮中得了什麽高人指點？"
    溫嶠臉色一變，下意識看向司馬鄴。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邵明珠的眼睛。
    司馬鄴拍案而起："夠了！朝堂之上，豈容卿等如此不顧禮儀！"
    大殿內瞬間鴉雀無聲。邵明珠卻不慌不忙，緩緩跪拜："臣失禮，請陛下恕罪。然臣一片忠心，皆為社稷著想。"
    司馬鄴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他環顧四周，發現大多數官員都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而站在邵明珠身後的，不僅有王浚這樣的重臣，還有祖逖、趙翔等文官，甚至外藩將領慕容皝。
    "退朝！"司馬鄴突然宣布，"此事容後再議！"
    邵明珠緩緩起身，看著皇帝拂袖而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知道，今日隻是開始，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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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浚湊近低語："子卿，下一步如何？"
    "按計劃行事。"邵明珠輕聲回答，"小子已經讓趙翔調神機營入京，慕容皝和拓跋銳的鮮卑騎兵也做好了準備，可以隨時動手。"
    "那陛下那邊..."
    邵明珠冷笑一聲："他以為靠著幾個禦史跟段氏兄弟就能掌控朝局？太天真了。"
    王浚道：“如果陛下讓步了呢。”
    邵明珠目光堅定的說：“如果陛下能讓步，小子當然會顧及師生情誼，如果陛下執迷不悟，小子不介意讓陛下當回曾經那個聽話的孩子，不過伯伯，段匹磾是萬萬留不得了，小子知道您跟段氏有姻親，但是現在看段氏完全站在天子那邊了。”
    王浚聽完道：“子卿言之有理，不能為我所用就萬萬留不得，隻是段部的三萬騎兵......可惜了。”
    邵明珠似笑非笑得看著王浚道：“伯伯小子可沒說把段部的三萬鐵騎全宰了，我們要是抓了段氏兄弟，段部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好小子！到時候段部的騎兵老夫給你留五千人！”
    朝臣們陸續退出大殿，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邵明珠站在殿門前，望著遠處司馬鄴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陛下，別忘了，您這皇位是誰給的。"
    邵明珠的馬車緩緩停在公爵府門前，府門兩側早已站滿披甲執銳的親兵。他剛一下車，便見府中幾位夫人早已在階前等候，臉上皆是掩不住的憂色。
    "老爺！"趙靈兒作為正妻率先迎上前，一把握住邵明珠的手，"今日城裏到處都是兵，神機營的弟兄們全副武裝往城外集結，可是出了什麽大事？"
    拓跋婧瑤眉頭緊蹙，鮮卑女子直爽的性子讓她直接問道："老爺，是不是要打仗了？妾身去派人通知我哥。"
    慕容嫣也上前一步，低聲道："妾身兄長今日派人傳信，說慕容部的騎兵已整裝待發隨時聽從老爺調遣......"
    邵明珠抬手止住眾夫人的詢問，目光掃過她們焦急的麵容，最終落在司馬凝霜身上。她靜靜地站在最後，麵色蒼白，一雙美眸中滿是複雜之色。
    "進去再說。"邵明珠沉聲道。
    眾夫人隨邵明珠進入內堂，侍女們奉上熱茶後便識趣地退下。邵明珠端起茶盞，輕啜一口，這才緩緩開口：
    "今日朝會上，陛下執意不肯出兵討伐石勒。"
    王芸熙聞言，冷哼一聲："陛下這是被那些禦史台的酸儒蒙蔽了雙眼！石勒若拿下冀州，下一個就是幽州！"
    羊獻容輕歎一聲："剛過幾日消停日子，又要打仗了......"
    "打仗？"邵明珠冷笑一聲，"陛下以為靠著段匹磾那三萬騎兵，就能與我抗衡？"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司馬凝霜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顫，茶水濺出幾滴，落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暈開一片暗色。
    趙靈兒見狀，連忙起身道："諸位姐妹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讓老爺好好靜一靜。"
    眾夫人會意，紛紛起身告退。唯有司馬凝霜依舊坐著，指尖緊緊攥著帕子，指節發白。
    待眾人散去，司馬凝霜終於抬起淚眼："老爺......這是準備動手了？"
    邵明珠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她身旁坐下，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
    "凝霜，你已經盡力了。"他低聲道，"但陛下......似乎並未聽進去你的勸告。"
    司馬凝霜眼中淚光閃爍，聲音哽咽："鄴兒年少氣盛，又被那些佞臣蠱惑......可無論如何，他終究是我的侄兒，是司馬家的血脈......"她突然抓住邵明珠的衣袖，"老爺，求你......若真要動手，至少......至少留他一命......"
    邵明珠凝視著她梨花帶雨的麵容，心中一軟，俯身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放心，我不會廢了他。"他柔聲道，"隻要他肯低頭，他依舊是皇帝。"
    司馬凝霜聞言想起了當年的司馬越，淚水終於滾落："謝老爺......"
    邵明珠將她攬入懷中，輕撫她的後背，目光卻透過窗欞，望向皇宮的方向，眸中寒光閃爍。
    "但段匹磾......就不好說了。"
    夜深人靜，邵明珠獨自站在書房內，麵前攤開一張幽州布防圖。燭火搖曳，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
    "老爺。"趙靈兒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碗參湯，"夜深了，喝點湯暖暖身子。"
    邵明珠接過湯碗，卻沒有立即飲用，而是低聲道："靈兒，明日你跟凝霜還有其他姐妹暫時就不要出府門了，在家踏實呆著。"
    趙靈兒一驚："局勢已經如此緊張？"
    邵明珠冷笑一聲："段匹磾不是傻子我擔心他狗急跳牆，我最不放心得就是你們姐妹，不過夫人放心，我已經調神闕衛暗中保護公府，廣陽雷霆軍由張璞統領來護衛你們的安全。”
    趙靈兒看著自己的男人心裏一暖道：“夫君英明神武，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妾身安心的很，家裏靈兒定會安排的井井有條，不讓夫君憂心。”說完主動獻上了自己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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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沉，公爵府內院的一間暖閣中，燭火幽幽搖曳，映照著司馬凝霜蒼白的容顏。她坐在繡榻邊，手指緊緊絞著絲帕，淚水無聲滑落。
    房門被輕輕推開，司馬凝雪端著一盞安神茶走了進來。她比姐姐小兩歲，眉眼間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溫婉。見姐姐這般模樣，她輕歎一聲，將茶盞放在案上，挨著她坐下。
    “姐姐，喝口茶吧。”凝雪柔聲道。
    凝霜搖了搖頭，聲音哽咽：“我喝不下……”
    凝雪握住姐姐冰涼的手，低聲道：“姐姐，事已至此，我們又能如何？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姐夫如今權傾朝野，而姐姐……終究是他的妻子。”
    “妻子？”凝霜苦笑一聲，淚珠滾落，“他今日當著我的麵，說出‘廢立皇帝’的話！那是鄴兒啊！是咱們司馬家的血脈！是我的親侄兒！”
    她聲音顫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變了……權力讓他不擇手段。”凝霜抬頭，眼中滿是痛苦，“凝雪，你還記得當年嗎？司馬越專權時，我被迫女扮男裝登基，每日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就被他一杯毒酒賜死……那時的恐懼，我至今難忘。”
    凝雪沉默片刻，眼中也浮現一絲黯然。她當然記得——那段歲月裏，她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姐姐被迫以男裝示人，而她則躲在深宮，生怕被人發現這個“皇帝”竟是女兒身。
    “姐姐，姐夫和司馬越不同。”凝雪輕聲道，“他至少……不會害我們。”
    “可他會害鄴兒！”凝霜猛地抬頭，淚水漣漣，“凝雪，你難道不記得了嗎？司馬越當年是怎麽對待先帝的？他毒死了先帝，立我為傀儡，如今明珠……他會不會也……”
    她說不下去了，聲音哽咽得幾乎破碎。
    凝雪心中一痛，將姐姐摟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哄她入睡時那樣。
    “姐姐，姐夫不會走到那一步的。”她低聲安慰，“他今日雖放狠話，但終究還是顧念著你的情分。否則，以他的手段，鄴兒早就……”
    “可我怕……”凝霜伏在妹妹肩頭，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襟，“我怕他終究會變成第二個司馬越……我怕鄴兒會像先帝一樣……而且他如今同樣也是太傅！”
    凝雪沉默良久，最終輕聲道：“姐姐，若真到了那一日……我們姐妹二人，至少還能互相依靠。”
    凝霜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窗外，夜風嗚咽，似在哀歎這亂世之中，連骨肉至親都不得不互相提防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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