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凝霜那番如同泣血般的控訴和沉重的警告，如同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司馬鄴的心上，將他最後一絲僥幸和幻想徹底碾碎！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雙膝重重跪倒在地！身體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般劇烈顫抖！
    “皇姑！皇姑！侄兒錯了！侄兒知錯了！侄兒糊塗啊！”司馬鄴死死抓住司馬凝霜的裙擺，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和絕望的哀求，“求皇姑救救侄兒！求皇姑教教侄兒現在該怎麽辦？！侄兒不想做亡國之君啊！侄兒不想讓列祖列宗蒙羞啊！！”
    看著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如同溺水之人般死死抓住自己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侄子，司馬凝霜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徹底崩斷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悲愴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瞬間席卷了她！她再也無法維持那強裝的鎮定和嚴厲！所有的堅強、所有的算計、所有的憂慮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鄴兒……我的鄴兒……”司馬凝霜的聲音瞬間哽咽，帶著濃重的哭腔！她猛地彎下腰，不顧儀態，不顧身份，一把將跪在地上的司馬鄴緊緊摟入懷中！雙臂如同鐵箍般，死死地抱住他單薄顫抖的身體！
    “嗚……皇姑……”司馬鄴感受到姑姑那溫暖的懷抱和劇烈的顫抖，心中壓抑的恐懼和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爆發出來！他像個迷路的孩子般，將臉深深埋進姑姑的頸窩，放聲痛哭！
    “嗚……嗚……”司馬凝霜也緊緊抱著侄子，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滾燙的淚珠滴落在司馬鄴的發間和衣襟上。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曾經君臨天下的女帝，不再是那個在國公府中運籌帷幄的國公夫人。她隻是一個為家族命運、為至親安危而痛徹心扉的女人！一個在滔天巨浪麵前感到無比渺小和絕望的姑母！
    她的淚水，不僅僅是為眼前這個驚恐無助的侄子而流，更是為她自己！為她與邵明珠那已然麵目全非的夫妻情分！為司馬皇室那搖搖欲墜的江山社稷！
    她緊緊抱著司馬鄴，腦海中如同走馬燈般閃過無數畫麵洛陽宮城中的金戈鐵馬、假死退位時的決絕與不舍、與邵明珠在洛陽相許時的複雜情愫、國公府中那短暫的溫情、珠市口鞭打時的冷酷、花園中那番赤裸裸的威脅……
    當年她在洛陽假死退位，本是為了擺脫那如同枷鎖般的皇位，本是為了追尋一份屬於自己的安寧和幸福。她以為擺脫了那個九五至尊的位子，她就能解脫，就能幸福……
    可如今呢？！
    為何她感覺比坐在那個冰冷的龍椅上時還要痛苦？！還要煎熬？！還要絕望？！
    巨大的痛苦和迷茫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她麵臨著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抉擇！
    其一 無條件支持丈夫邵明珠！看著他一步步蠶食司馬家的皇權！看著他最終可能黃袍加身！那麽她就是司馬家的千古罪人！她有何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其二 站出來！維護司馬皇室的尊嚴！與丈夫邵明珠水火不容！甚至不惜決裂！那麽結果會如何？她有這個力量嗎？她能阻止那個手握二十萬虎狼之師的男人嗎？最終恐怕隻會加速司馬家的滅亡！甚至連她自己和鄴兒都難以保全！
    其三 放下尊嚴去哀求他！哀求自己的丈夫！看在夫妻情分的麵子上保住司馬家的皇位！雖然她知道這可能毫無用處甚至會自取其辱，但至少她盡力了！至少她沒有辜負司馬家的列祖列宗！
    每一種選擇，都如同飲鴆止渴！都讓她痛不欲生！
    “嗚……嗚……”司馬凝霜抱著司馬鄴，越哭越厲害！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浸濕了司馬鄴的肩頭。她的身體因為巨大的悲痛而劇烈顫抖著，喉嚨裏發出壓抑不住的嗚咽聲。
    司馬鄴感受到姑姑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絕望，心中更是如同刀絞！他緊緊摟著姑姑的腰，仿佛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庇護和依靠。他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姑姑那布滿淚痕、寫滿痛苦的臉龐，心中充滿了自責和一種破釜沉舟的衝動！
    “姑姑……”司馬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侄臣不好……侄臣讓您痛苦了……”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
    “姑姑……要不……侄臣去跟老師說……”
    “侄臣禪讓！”
    “侄臣不當這個皇帝了！”
    “侄臣把這皇位禪讓給老師！”
    “想必老師看在您的麵子上，會善待我們司馬家，會給我們一條活路……”
    “江南建康不是還有司馬睿嗎？我們在北方禪讓，他肯定立刻就會稱帝！到時候我們司馬家一族還是皇帝！這江山終究還是姓司馬！”
    “轟——！”
    如同驚雷炸響在司馬凝霜耳邊！她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她死死抓住司馬鄴的肩膀！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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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絕對不行！！”
    “陛下！您糊塗啊！！”
    “您是司馬家的正統！是大晉的天子！是天家嫡親血脈的繼承人！您若是在北方主動禪讓給邵明珠！那江南的司馬睿他還有什麽法理去稱帝？！去延續大晉的國祚？！他隻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僭越者！一個亂臣賊子！到時候天下大亂！群雄並起！誰還會承認他是司馬家的皇帝？！我們司馬家就真的徹底完了！徹底亡了！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你明白嗎？！鄴兒！你明白嗎？！”
    司馬凝霜的聲音尖銳而急促，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恐懼！她用力搖晃著司馬鄴的肩膀，仿佛要將他從這可怕的念頭中搖醒！
    司馬鄴被姑姑這激烈的反應嚇呆了！他怔怔地看著姑姑那因恐懼而扭曲的臉龐，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禪讓”的想法是多麽的愚蠢！多麽的自取滅亡！
    巨大的絕望再次將他籠罩！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淚水無聲地滑落。
    司馬凝霜看著侄子那副徹底絕望的模樣，心中更是劇痛無比！她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嚇到了他。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抬手，用袖子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痕，又輕輕撫摸著司馬鄴的頭，動作帶著疲憊卻堅定的安撫。
    “鄴兒……”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別怕……聽姑姑說……”
    “現在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陛下……您先以靜製動！什麽都不要做！什麽都不要說！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讀書！做功課！對太傅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把所有的……不甘心……牢騷……都給我爛在肚子裏！一點都不能流露出來！明白嗎？！”
    她捧起司馬鄴的臉，直視著他驚恐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剩下的……交給姑姑！”
    “姑姑親自去找你老師談談！”
    “姑姑去找你姑父談談！”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痛苦，有決絕，也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他邵明珠不是傻子！他比誰都清楚現在北疆的局勢！”
    “他根基雖厚，但並非鐵板一塊！王浚餘孽未清！世家大族心懷鬼胎！匈奴劉聰虎視眈眈！江南琅琊王招兵買馬！”
    “他現在若是急不可耐地起了不臣之心，公然篡位，那就是自毀長城！就是親手毀了他一手打下的大好局麵！就是給了所有敵人一個群起而攻之的絕佳借口！到時候各方勢力以‘討逆’為名聯合發難！他邵明珠再強也雙拳難敵四手！他必敗無疑！他不會做這種傻事！他現在還不會！我們還有時間！還有機會！”
    司馬凝霜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時局的冷靜和一種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決絕！
    她輕輕拍了拍司馬鄴的頭，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溫柔
    “鄴兒……這次你一定要聽姑姑的！姑姑不會害你！”
    “一點不快的心思都不能流露！一點都不能！”
    “剩下的……交給姑姑去做！”
    “姑姑會盡全力去周旋！去爭取！”
    “為了你！為了司馬家！為了這大晉的江山！”
    說完，司馬凝霜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擦幹了臉上的淚痕。雖然眼眶依舊紅腫，但那雙曾經屬於帝王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一絲不屈和決絕的光芒！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依舊沉浸在巨大恐懼中的侄子，毅然轉身，朝著北苑行宮外走去。陽光灑在她略顯單薄卻異常挺拔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充滿決絕意味的影子。她要去麵對那個讓她又愛又恨又懼的男人！去進行一場關乎家族命運的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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